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顽疾难改的出租的哥,互联网时代下的苟延残喘者

这是生活在八十年代中期北京的哥的生活状态。那段时间坐出租车的是一种“昂贵的时髦”,那时许立宇们见的是北京的高官和外宾,吃的是最时髦的餐馆。那时的的哥个个都带着大金戒,裤袋里揣着一叠外汇,优越而光鲜。
2016-07-28 13:17 · 猎云网  赵心源   
   

  北京市出租车已有近15年维持在6.5-6.6万辆左右。理论上,这个数字足够缓解这座城市2200万人口的打车需求,但出租车行业拒载、加价行为时有发生,导致一方面消费者打不到车,另一方面出租车本身又维持着高空载率。如今在Uber滴滴快车等网约车的渗透下,消费者弃出租车而去,但出租车行业仍顽疾不改。网约车绝不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压死出租车行业的只能是它们自身的久病不愈。猎云网采访了一部分的哥的工作状态,在这个互联网时代下,记录出租车行业的一角是如何在崩塌的。

顽疾难改的出租的哥,互联网时代下的苟延残喘者

  本文中林启峰、竺师傅均为化名。

  林启峰把烟蒂往铁栏上一掐,顺道塞进了栏杆的洞眼里。

  他靠坐在铁栏上,不经意掀起单薄T恤的衣角,直卷到胸口。与此同时,他操着一口酷似天津话的延庆口音,与一旁的熟人攀谈甚欢,话题从你去哪儿钓鱼到你昨天赚了多少钱不等。偶尔,他会漫不经心地向经过的路人抛出:“去哪?”或者是提高30分贝的嗓门四散喊着“长城、八达岭。”他的声音尖锐而激昂。

  他是北京市一名普通的出租车司机,家在延庆,常年盘踞在德胜门公交站附近拉活。周围攀谈的熟人也都是一帮来自延庆的的哥,这里算是他们的一个根据地。

  林1986年出生,在这波的哥中,算是年龄最小的一个,也是身材最瘦小的一个。他不像其他的哥黝黑的皮肤间嵌着经年累月的污渍,但举手投足间可以观察到从袖口褶出的肌肤分明与下手臂划了一道黑白界限。

  德胜门之争

  德胜门公交站是去八达岭长城的一个游客集散地。除了有快车877路直达八达岭长城,还有稍慢的919路。虽然这里鲜有旅游团集结,但游客仍然络绎不绝。正如每个城市的游客集散地都充斥着鱼龙混杂的客运车辆,这里除了公交车之外,还有蓝黄搭配的出租车和一身全黑的桑塔纳。他们也想从游客充盈的口袋里分得一杯羹。

  于是“长城、八达岭”的声音在德胜门公交站附近此起彼伏,甚至有人喊着“八七七八七七”,直接用公交路线代替了目的地。这之中,除了一帮来自延庆的的哥,还有几个身着“北京公交集团”字样衬衫的人员在此拉客。

  他们比的哥们叫得起劲。“去哪儿?八达岭长城?”“这里(公交车)都是慢车,坐也可以,三四个小时呢!”而实际上877路到达八达岭只要一个多小时。夸大其词是惯用的伎俩,他们还经常谎言相向,“919以前是去八达岭的,现在改道了,到京张路口了,根本不是一个方向。”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是披着羊皮的黑车司机。但人们选择黑车并不意味着乖伶地等待被宰。德胜门到八达岭的距离有70公里,这里多一口价,桑塔纳包车来回在300—500元之间,出租车包车在500—700元。相比出租车,黑车的价格低了不少。

  利益面前人们鲜少考虑安全问题。一团9人成组的外国游客跟黑车司机比划了半天,最终决定以300元每辆车来回包下两辆黑车,这意味着其中一辆得挤五个人。

  “300元都不够交份子钱的。”站在一旁的林表示。所以,除非乘客自主选择出租车,否则他们不会降价与黑车争抢生意。和平相处的表象背后,的哥们也间接抱怨表示,他们会带乘客去旅游纪念品店,从中拿回扣。他们回程不会把乘客载回市区,顶多载到昌平线(远郊线路)的某个地铁站。

  尽管如此黑车司机以价格占据着主动。这从双方司机的盘踞处也能看出,黑车司机更靠近公交站,叫嚷得更起劲。而的哥们只在5米外的拐角等候。盘踞在此的的哥们抱着一种心理,希望有明智的游客注意到安全性,从而考虑优先选择出租车。

顽疾难改的出租的哥,互联网时代下的苟延残喘者

  更大的狙击

  更大的狙击来自网约车。“国家不监管会有好么?他们是违法的!”当谈及Uber滴滴快车时,林立马绷紧了嘴角表示。不过他也习惯了此类老生常谈的问题,又转了个态度调侃着称“滴滴快车”为“哔哔快车”。在他眼里,网约车和德胜门去长城的黑车如出一辙。

  7月21日,林起大早从延庆的一个小村庄坐公交到出租车交接地,直到中午11点半才开着出租车赶到德胜门。与他交接的上一班因为7月20日的暴雨,记录器上显示了共1200余元的毛收入。而他表示七月里他最多好好拉了三个班,好好拉的情况下每个班毛收入也就六百多。他没有赶上昨天的班,也没有每天“好好拉”,多数时候就在德胜门与其他的哥唠嗑,偶尔向路人抛出一句“去长城?机场?”。

  林看着离公交站台三四米远的年轻女子捣腾着手机,却懒得过去吆喝了。

  “哔哔(滴滴)的。”他已经习惯了,“现在年轻人谁还打出租车?都用滴滴(快车)了!”林说起三四年前的北京,路上都是招手拦出租车的。那时轻轻松松地一个班就能拉七八百块钱,而现在拼死拼活一个班最多只能拉三四百。林面无表情,语气平和甚至感觉不到悲伤,但字里行间又透着对出租车行业没落的惋惜。

  幸运地是,不久就有去房山区的乘客跳上了车。这算是拒了几个小单后等来的大单。

  林在北京跑了四年出租,熟悉北京每一个角落,但还是无法预测到20日的大雨造成21日的京港澳高速封路。不得已掉头走了五环。四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49公里,159元。林接过两张百元大钞,找给乘客四十元,没有那一块钱。

  而相同的起末点,滴滴快车的估价为113.3元,拼车价格为96.8元。Uber的估价为94元,拼车价为80元。

  该乘客在路途中曾表示,自己不知如何使用滴滴快车,如果会用的话他也会选择网约车。

  据民间数据表示,2012年时,北京市有出租车企业277家,出租车6.6万余辆,从业人员近10万。而2015年光滴滴平台上北京市专车的注册数就早已超过了6.6万辆,更别提加上Uber、易到用车等平台上的专车数量了。

  过去的两年,网约车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因其价格低、服务好等特点在全国各城市病毒式蔓延。虽然网约车平台在培养了两年用户习惯之后补贴渐趋理性,平台司机也很难像15年年初一样“三个月赚回买车钱”。但大数据时代下的高接单率和拼车率依然让平台司机赚得盆满钵满。“滴滴一下马上出行”不但使以往在路边招手拦车的人都收回胳膊改成了掏手机,而且一时间还号召了北京周边甚至河北省的私家车司机涌进五环内淘金。

  人们恍惚间能回想起,出门打车时已经许久没听到前排司机带着“儿”发音的老北京话了,也很长时间没听到初来北京让人心生顿入感的“您…您…您…”。没人叼着根烟跟你唾沫横飞地讲着二三十年前北京城的风花雪月。甚至你前排的司机今年都不满20岁,操着一口平仄不分的南方口音。又或许也偶尔上车时也会遇见司机的一声“雷吼”。

  车上拼着三批乘客,裤腿摩擦的距离还是输给了手机。乘客们对着屏幕乐呵,乐呵过后匆匆跳下车,挤入国贸拥挤的人潮中。

  这是个包容的北京城,包容得一个城市就像是一个小国。这是一个发达的小国,发达得处处充斥着地域的断裂感。

  “不去!交接班了!”

  德胜门公交站附近来往的人流众多,凑过来想打的的人也不少。但拒载已在乘客和的哥间形成一种默契。人们在乘坐这里的出租前,多会问下师傅这里的出租开不开。没人会先上车再说目的地。

  “您说到西直门,十多块钱,还得堵车。我在这儿一趴三个多小时了,为了拉那十多块钱?不至于!”的哥竺师傅表示,他从早上五点多起床到德胜门拉活,到中午十二点,没拉着一单活。

  近的不拉,竺师傅连远的也不想拉。我向他询问那如果去长城和机场的拉不拉?“现在不拉了,就赔了,等着回家,拉不了也没心情拉。”他甚至都说不出一个理想的乘客目的地。竺师傅在连续七八个小时没拉着活之后,丧气地踩了脚油门去交车回家了。

  讽刺的是,在踩油门之前,他还声称着有活就拉有活就拉。可滴滴平台出租车客户端隔三差五的单子,却被他称为“哪有什么单子?”甚至一个从几米外的德胜门公交站到南磨房建国饭店,距离约13公里的单子他都不屑一顾。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林身上,在把乘客送到房山区之后,他拒了几个上来询问的乘客。对于什么样的目的地他会拉,他的表示也是“招手就拉”。但就像口口声称随便吃什么最后却挑剔着这不行那不行的人们一样,他的做法与“招手就拉”出奇地相反。他在回来的路上开启了滴滴出租车客户端,偶有满意的单子却被其他出租车抢走,多数不满意的单子不想接。他的回程放了趟空车。

  相比不接平台上的单子,林在拒绝招手而来的乘客时更为直接。有人询问从德胜门到东直门去不去,他再次抛出了充斥着二声调的延庆口音,“不去!交接班了!”而那时候他才刚来上班不久。

   任人宰割的羔羊

  算上在房山区内拉了一个30块钱的单子,这天下午林一共赚了190元。但这连一天的份子钱都不够。

  出租车公司每月会给林发500多块的工资和几百块的油费补助。这笔钱拿不到手,刨去工资和油补,林每个月还要向出租车公司交2800多元,这部分总的加起来算是份子钱。而林属于双班制,做一天一夜,休一天一夜。这也就意味着一个月内他实际能用上出租车的工作日最多15天。折算到每天的份子钱要240元左右。

  林所在的出租车公司属于国企,所以这笔份子钱比起其他的哥交的已经算少了。同样是双班制,一旁的刘师傅却要每月向出租车公司交4000多元钱份子钱。

  的哥对出租车公司的憎恨一点不亚于网约车平台。甚至他们日趋习惯了网约车的渗透,反而对出租车公司口诛笔伐不止。

  “前八个小时都是给出租车公司干的!剩下的才是自己赚的。”竺师傅说起份子钱时不禁加快语速。

  虽然近几年出租车公司没涨份子钱,但是网约车的出现赤裸裸地抢了他们的生意。林表示三年前好好跑一个月能净赚六七千,“现在落个三千多到四千就行了,就这你还得累得贼死。”

  份子钱交出去了,可出租车公司并没有帮忙铲除黑车。甚至也不去监管几经翻修落入个人手中的克隆出租车。

  据了解,北京市出租车报废年限为6年,6年期满后部分报废的车会通过非法手段再次流入市场,它们的外观和正规出租车无异,就连仿制的发票都让人难辨真伪。由于没有合法运营资质,乘客一旦出现问题也很难维权。

  “我们就跟沉默的羔羊似的,任人宰割了。”旁边的的哥金句频开,形容他们的生活“睡得比狗还晚,起得比鸡还早。”“这种开车的危险度就跟贩白粉似的,挣得比保安还少。”

  对于为何不改开滴滴,众师傅戏谑地说:没牌(照)!但戏谑之下,的哥们抛不下的是一层尊严。竺师傅表示自己从未坐过滴滴,将来也不会去乘坐滴滴,哪怕价格很低,“再什么我也要支持正规出租,因为我就是干这个的!我就是不希望钱落到黑车司机手里!”

  林也态度坚决,就算有了牌照也不会去开Uber和滴滴快车。目前他正在学习考取A1驾照,准备以后开公交车。“没什么本事,也干不了别的。”林自诩说。林以前干过铲车司机,也在流水线上当过工人,他没有什么宏大的理想,也不会出北京城去谋生,“一般北京人很少去外面工作的。”好在林已经在延庆娶了老婆安了家。

  时至日落,他并没拉着什么活,颓丧间他也踩了脚油门回去交车了。交完车后等待他的是3个小时的公交路程,他在车上大概抽不了烟了,但他可以睡一觉。想必离老婆和孩子越来越近,多少可以宽慰到他的颓丧吧。

顽疾难改的出租的哥,互联网时代下的苟延残喘者

  结语

  王朔的小说《许爷》里有这么一段描写,“坐他的车。我不想让他看出我没坐过雪铁龙,很矜持地坐在后座什么也不问,虽然很想把车窗放下来,很想知道烟灰应该弹在何处。如果这辆雪铁龙是个乐队,许立宇就像一个尽情的指挥,让每件乐器都尽其所能地发音。他熟练地操纵着车,在车流中像条鱼似地钻来钻去。他的车载着音响施放着当时我闻所未闻的摇滚乐。他始终在大声谈笑,笑容开朗,语调自信,不时松开握着方向盘的右手作一个对一切不屑一顾的手势。这一切都给我一个世界是他的感觉。”这是生活在八十年代中期北京的哥的生活状态。那段时间坐出租车的是一种“昂贵的时髦”,那时许立宇们见的是北京的高官和外宾,吃的是最时髦的餐馆。那时的的哥个个都带着大金戒,裤袋里揣着一叠外汇,优越而光鲜。

  时间洗礼出物质的快速发展,但没有洗退北京的哥们身上的自负感和优越感,等到他们翻醒,发现社会对他们饱有诟病,然而他们并没有悔改。拒载,图小利的事时有发生。最终,互联网时代到来,网约车给原本已经背部受刺的的哥们又当面一剑。年轻的的哥正在转投其他行业,留下一群年老的司机,想投身其他行业又失去了本事,想继续做出租,但似乎还是没有改掉那些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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