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迪生态未解局

　　幸运儿阿甘曾说过：“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味道。”

　　对于凯迪生态环境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称“*ST凯迪”，000939.SZ）和它的7万余名投资者而言，今年老天分给他们的这颗“巧克力”竟会如此难以下咽，令人五味杂陈。

　　*ST凯迪成立于1993年，老牌电力上市公司。此前，它有过不少高光时刻——国内“生物质发电”龙头企业、曾号称要达到万亿销售额、2020年进入世界500强……

　　然而，形势在今年发生了急剧逆转。一只突然飞出的“黑天鹅”，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ST凯迪的资金链断裂，陷入流动性危机之中。

　　逾期债务超56亿元、2018年前三季度亏损17.34亿元、众多债权人提起诉讼、股票连续跌停20余天、上市公司及控股股东均被证监会立案调查、燃料供应商上门讨债“上演全武行”、公司及旗下子公司银行账户被司法冻结、旗下公司大面积停机且被曝拖欠员工数月工资……

　　自债务危机爆发以来，*ST凯迪的股价从5元/股一路下跌至1元/股附近，跌幅近8成，股价处于成“仙”的边缘。众多投资者的财富在*ST凯迪暴跌的股价中灰飞烟灭，期间累计蒸发市值近150亿元。

　　2018年11月7日，天津市人民检察院依法作出对中国华融原党委书记、董事长赖小民的逮捕决定。赖小民曾被*ST凯迪原董事长李林芝公开称为凯迪一直以来的恩人。如今，昔日“恩人”已自身难保，进退维谷的*ST凯迪也与中国华融渐行渐远。

　　正值当打之年的*ST凯迪处境尴尬、深陷风暴之中。那么，它又是如何让自己陷入到这一场关乎生死的危局中的呢？ 

　　激进投资与“糊涂”资金局

　　“不存在实际控制人”的*ST凯迪，实则离不开其“灵魂人物”陈义龙与公司控股股东阳光凯迪新能源集团有限公司（下称“阳光凯迪”）。

　　今年6月底，湖北证监局向*ST凯迪下发的行政监管决定书显示，“控股股东阳光凯迪董事长陈义龙未在上市公司担任职务，但存在公司重要决策由其控制的情形”。

　　*ST凯迪与陈义龙、阳光凯迪之间的关系始终是“剪不断，理还乱”。公开资料显示，*ST凯迪此前主业为烟气脱硫、煤炭销售等业务，后放弃国内脱硫行业龙头地位，大举投身生物质发电领域。

　　彼时，时任*ST凯迪、阳光凯迪董事长的陈义龙，曾多次表示对“生物质发电”前景的看好，称“一个生物质电厂正常经营下，一年利润可以达到3000万”。

　　2009年，*ST凯迪以3802万元的价格，收购阳光凯迪旗下南陵、淮南、崇阳等9家生物质电厂。自此之后，*ST凯迪开始在生物质发电领域“狂奔”，大规模收购，举债扩张。

　　2010-2012年，*ST凯迪分两次收购阳光凯迪旗下宿迁、万载、望江等3家电厂，以及五河、桐城2家电厂51%的股权，交易总对价为3.92亿元。据*ST凯迪2012年报显示，上述5家电厂2012年全部亏损。

　　因未达成业绩承诺，阳光凯迪于2013年将5家电厂回购。而陈义龙也正是2013年卸去*ST凯迪董事长一职，由“台前”走向“幕后”。

　　在生物质发电业务表现未达预期的情况下，*ST凯迪却依旧选择“All in”，继续从控股股东手中接过生物质电厂等资产。

　　2015年7月，*ST凯迪迎来自成立后*规模的收购。公司通过发行股份及支付现金的方式，从关联方阳光凯迪、中盈长江、中国华融、华融渝富等15名交易对手处购买其持有的87家生物质电厂、58家林业公司、5家风电厂等154家公司，总对价68.50亿元。

　　*ST凯迪公告显示，上述154家公司中，阳光凯迪持股的公司达121家。阳光凯迪从这笔交易中获得*ST凯迪2.81亿股股份和近16亿元现金，阳光凯迪的股东中盈长江也拿走现金18.36亿元。

　　据了解，*ST凯迪承接的这些生物质电厂中有许多仍处于在建状态，并未能达产。

　　此后，*ST凯迪曾通过定增、股权质押、融资租赁、ABS、发债等多种方式融资数百亿元。公司在资产规模迅速膨胀的同时，负债也随之水涨船高，从2014年初至2017年末，*ST凯迪的负债总额从88.41亿元激增至278.36亿元。

　　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一过程中还产生了一些“糊涂账”——阳光凯迪及上市公司子公司等关联企业，存在占用上市公司资金用于非经营性用途的情况。

　　今年9月份，湖北证监局曾认定*ST凯迪存在多家关联方非经营性资金占用问题，称被占用资金合计约10.54亿元。陈义龙对此却表示：“可以确定，大股东没有占用上市公司一分钱，反而是上市公司欠（阳光凯迪）集团的钱。”

　　野马财经近几日就此曾先后多次致电*ST凯迪方面。对方回应称稍后回复，但截至发稿仍未有回信。

　　赖小民曾是凯迪的大恩人？

　　除了与陈义龙、阳光凯迪之间有着“说不清”的关系外，*ST凯迪与落马的中国华融原党委书记、董事长赖小民曾有过密切交集。

　　在*ST凯迪20余年的发展历程中，赖小民是绕不开的一个重要人物。

　　据此前《中国经营报》报道，*ST凯迪原董事长李林芝曾公开表示，赖小民是凯迪一直以来的恩人，正是由于中国华融对凯迪的鼎力支持，才有集团（指阳光凯迪）国家重点实验室、生产线出油（生物质燃油）等一系列成功。

　　公开资料显示，*ST凯迪与中国华融最早的接触可以追溯到2009年。2009年初，赖小民履新中国华融党委副书记、总裁。当年年底，*ST凯迪公告称，公司将自用办公楼凯迪大厦的收益权转让给中国华融旗下华融国际信托，委托其发行信托计划融资1亿元。

　　2011年4月，陈义龙豪言“凯迪万亿不是个神话，而是一场革命”。受此影响，*ST凯迪股价一路上涨，并于1个月后摸到25.25元/股的高点，较年初15元/股已上涨近70%。

　　同年6月，阳光凯迪通过大宗交易减持了2888万股*ST凯迪股票，在20元多/股的高位套现近6亿元。接盘方融德信（天津）投资咨询合伙企业（下称“融德信”），正是中国华融的关联企业。此后，*ST凯迪股价持续下跌，融德信高位站岗。

　　2011年底，阳光凯迪（时称“凯迪控股”）与中国华融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引入中国华融作为核心战略投资人。公开资料显示，中国华融及其关联企业华融渝富共向阳光凯迪注资20亿元。

　　2015年2月，赖小民在“2015走进种植能源新时代论坛”上公开为凯迪站台，称“我从陈董事长（陈义龙）身上，从阳光凯迪身上有了新的发现，知道能源还可以种植……我接触它的时候，当时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就是投资凯迪，我投了20亿！”

　　同年7月，中国华融及旗下华融渝富出现在*ST凯迪资产重组的交易对手名单中。其中，中国华融置换得*ST凯迪近5500万股，华融渝富获得*ST凯迪支付的现金2.73亿元。

　　2017年1月，中国华融曾与阳光凯迪共同建立一家产业基金公司。陈义龙与赖小民同在揭牌仪式上。图片来源于苏南网

　　公开资料显示，2017年9月15日，中国华融从阳光凯迪中退出。在华融退出仅半年后，2018年4月，*ST凯迪曾经的“大恩人”赖小民案发，接受组织审查调查。1个月后，*ST凯迪的债务危机爆发。

　　此后，凯迪方面还曾反戈一击，试图将“锅”甩给中国华融。在今年10月的*ST凯迪股东大会上，陈义龙曾表示，在中国华融退出前，阳光凯迪的实际控制人是中国华融，其拥有*的投票权，并称“阳光凯迪原来的董事会构成都是在华融主导下形成的”。

　　*ST凯迪2018年三季报显示，中国华融目前仍位居公司第六大股东，持有1.10亿股*ST凯迪股票，持股市值不到1.5亿元。野马财经翻阅*ST凯迪公告发现，目前中国华融已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公司偿还超4亿元的逾期债务。

　　亲兄弟都明算账，中国华融与*ST凯迪就更是如此了。

　　重组前景扑朔迷离

　　在债务危机爆发、昔日“大恩人”赖小民亦出事后，风雨飘摇中的*ST凯迪正想尽各种办法自救，包括陈义龙重新执掌*ST凯迪、出售资产“瘦身”等。

　　今年6月，湖北省政府金融办和银监局等组织成立*ST凯迪债权人委员会，要求公司采取“瘦身自救+资产、债务、股权三大重组”方式化解债务风险。

　　两个月后的8月2日，*ST凯迪公告称，公司与控股股东阳光凯迪，以及中战华信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下称“中战华信”）签署重组框架协议。中战华信拟发起设立并购基金，一揽子收购*ST凯迪拟出售的业务资产包内全部资产。

　　据*ST凯迪9月底发布的资产出售公告显示，公司首批拟出售3个资产包，具体标的包括旗下6家生物质电厂、1000万亩林地资产和杨河煤业60%的股权，交易总对价达61.4亿元。

　　接盘方中战红森林和长沙红森林均是由中战华信旗下公司发起设立。其中，中战红森林是今年9月13日才突击成立的并购基金。

　　那么，中战华信又是什么背景呢？

　　公开资料显示，事业单位舆情战略研究中心（下称“舆情中心”）是中战华信*股东，于2017年12月入股，主要职能包括舆情战略信息的征集、监测、分析和研究。舆情中心的举办单位为中国战略与管理研究会（下称“中战会”）。

　　这一重组却引来了监管方的连续问询与*ST凯迪股东方的质疑，包括“中战华信总资产为4.3亿元、净资产仅为2.47亿元。同期，*ST凯迪总资产为371亿元”“中战华信能募到数十亿元的资金吗？”“陈义龙曾担任中战会的名誉副会长”“中战华信曾被指出疑似与多家P2P平台有关联”等。

　　对于上述疑问，*ST凯迪曾回复称，“中战华信并非实际资产购买方，收购资金主要来源于并购基金的有限合伙人”“陈义龙的名誉副会长仅为学术研究头衔，不参与中战会的日常管理”等。

　　*ST凯迪的回复并未能解答大家心中的疑惑。比如，中战华信方面设置的诸多付款前置条件该如何解决、标的资产的质押、冻结都未解除，怎么交易、子公司将如何剥离等问题依旧待解。

　　这场重组能否成行依旧悬念重重。此外，*ST凯迪或许还将面临其它麻烦——今年5月7日，*ST凯迪因涉嫌信息披露违规，证监会决定对其立案调查。

　　上海汉联律师事务所宋一欣律师对野马财经（微信公号：ymcj8686）表示，“若证监会下一步对*ST凯迪作出了行政处罚的话，根据司法解释，能够初步确定：在2018年5月7日（立案调查日）前买入*ST凯迪股票，并在2018年5月7日及之后卖出或继续持有股票的受损投资者，有望向公司索赔。”

　　曾称自己是“理想主义者”的陈义龙，和他麾下处于漩涡中的*ST凯迪，是否还能实现当年信誓旦旦许下的“万亿销售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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