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死于旅居养老的背后：行业草莽发展，缺乏监管

本是一场寻常的周边游，80岁的毕绍刚却意外死于途中。

这是一场大概率可以避免的事故，但200多人的老年旅行团，却没有一位专业医护人员陪同。在毕绍刚被馒头噎住以后，宣称接受过统一急救培训的工作人员采取的不是通用 “海姆立克”法冲击腹部，而是不断地掐其人中和虎口。

近日，财新《特稿|死在旅居养老路上的老人》调查报道了事件始末。

据财新报道，毕绍刚和耿玉梅夫妇参加的是汉唐华盛的旅居养老项目。

旅居养老一般指老人们在不同季节，辗转多个地方，一边旅游一边养老。与普通旅游的走马观花、行色匆匆不同，选择“旅居养老”的老人一般会在一个地方住上十天半个月甚至数月，慢游细品，以达到既健康养生、又开阔视野的目的。

河豚文旅发现，“旅居养老骗局”早就是“旅居养老”的首要搜索关联词，曾被媒体集中曝光，对怀抱游山玩水美好老年生活憧憬的人来说，养老还是被骗棺材本或许只有一线之隔。

近两年来，在养老被列为朝阳产业之后，旅居养老的入局者有传统旅行社、传统养老康复机构、平台型创业者等，整个产业处于早期混沌阶段，相关产品尤其是针对老人的服务配套，缺乏统一的标准和监管。

养老骗局早已有之，会员高返利要警惕

旅居养老的概念最初由中国老年学会副秘书长程勇提出，是“候鸟式养老”和“度假式养老”的融合体。

前者简单举个例子就是，老人冬天到暖和的南方生活，夏天又到凉爽的北方生活，后者则是老人到环境良好的度假地常住的一种养老方式。

四五年前，“候鸟式养老”概念风行，这两年 “旅居养老”逐渐替代“候鸟式养老”成为行业热词。

在对比了各类旅居养老机构后，我们发现，从宣传力度和关注度来看，汉唐华盛算是国内头部的旅居养老公司。其官网显示，汉唐华盛成立于2011年，是国际化的养生旅居养老专业运营服务商。

据财新《特稿|死在旅居养老路上的老人》，汉唐华盛对老人们承诺缴纳10万及以上费用成为会员后，每年返还10%的利息收入，会费也可用于抵扣公司服务，包括旅游和养老院开支，如果没有产生消费，三年后可全额退款。

会员可优先获得汉唐华盛在北京怀柔自有产权的养老院床位，每人每月只要1500元，低于公立养老院，汉唐华盛还承诺提供七项专享养生项目，包括不定期组织会员外出旅游。

毕绍刚和耿玉梅先后共交了20万元，出事后收到2018年的返利和退还的会员费， 但他们始终未能入住汉唐华盛承诺的怀柔养老基地，除不定期旅游外的六项养生项目无一兑现。

汉唐华盛副总裁王刘芳对财新记者承认，怀柔养老基地因为存在“超建”问题已经停工，汉唐华盛将不再自己投资建养老院，走轻资产路线，因为国家政策要求，现在也不做会员制养老了。

据汉唐华盛官网宣传，其会员数达数十万之众，那此前签约的会员如何处置？而承诺的养生项目实行情况又如何？

河豚文旅致电汉唐华盛负责人，对方明确表示不接受采访。现在百度“旅居养老”，汉唐华盛依然在搜索结果*页。

实际上，收取会员费，承诺高额返利和退费，以及不定期旅游的模式，早在几年前“候鸟式养老”盛行之时就已经出现，汉唐华盛的会员制不过是延续此前的模式。

但是“吸纳资金和承诺还本付息”有非法集资的嫌疑，极易触碰法律高压线，彼时媒体就报道了多桩相关骗局。

2015年，央视《焦点访谈》播出了《“包治百病”的养老院》，曝光了位于北京延庆的大仁健康养老服务中心。

大仁健康的模式主要是宣传人员到小区派发传单，通过宣传“5天4夜候鸟式养生养老”，只用交几十块钱车费，吃住都免费，免费体检等，把数百名心动的老人接去养老院体验。

在养老院，老人们会享受高配置的硬件房间和殷勤周到的服务，养生课程、免费的产品、饮食调理方案、身体状况记录等，临走前工作人员开始向老人推荐会员卡，办卡就可以入住养老院长期享受这些服务，还等到北京、宜兴、青岛、海南的养老基地享受候鸟式养生。会员卡从普通卡到金卡，从10万到30万不等。

但是大仁健康的服务水平在老人成为会员后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居住条件变差，免费项目变为收费项目， 收费项目比体验时涨价。

据北京晚报报道，北京的冯阿姨被要求每天按照自己的“营养配方系统”吃生食，但她发现特定生食内容与其他老人并不相同，“按照每个人不同的生辰，按照不同卦象去吃。”

发现上当以后，多名老人将大仁健康养老服务中心告上法庭，但都因大仁中心向延庆县民政局递交了“大仁健康养老服务中心筹备清算申请”，资金账面为“0”，没有可执行财产而无法推进。

一旦旅居养老、候鸟式养老涉及到会员制，需要缴纳巨额会费和承诺高额返利还还本的，都要警惕！

养老产业的蓝海下，旅居养老草莽发展

旅居养老乱象暴露的是行业发展初期缺乏统一规范和监管的问题。

2016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全面放开养老服务市场提升养老服务质量的若干意见》，指出养老产业是发展潜力巨大的朝阳产业。这几年，从候鸟式养老到旅居养老，都是养老产业的投资重点。

河豚文旅发现，目前国内旅居养老的玩家主要分为四类。

最多的是拥有自有产权的各类康养基地、养老院等，康养机构手握重资产，凭借原有客源沉淀往往最易打通产业链。

从举办了三届的G100中国旅居养老合作会议可以看出，它的主要成员大多是养老集团、康养基地、老年公寓等，用旅居业务寻求新的增长点。

如浙江逸和源，这家成立于2009年的公司拥有5家连锁养老机构和1家康复医院，近两年开始将旅居乐老作为主要经营业态之一，筹建了逸和源千岛湖旅居总部基地。

此外，还有一些并非养老行业的物业相关机构，也想要在旅居养老上分一杯羹。

一家名为蓝旗旅居的网站首页展示了各地项目，我们随意点开其中一个，看到的项目说明更像是房地产介绍。如：70年产权精装修住宅，*景观阳台；每份产品，拥有该套房源1/5产权，每份产品享有平均每年56天免费入住；5年后，2/3以上共有人同意销售房屋，销售成功后按共有权比例分红。

很明显，蓝旗旅居是以“旅居”为名，行房产投资之实，其定位为中国度假屋整合运营商，宣传语是“一边度假，一边养老，一边赚钱”。只是蓝旗旅居的更新似乎还停留在2016年，电话也无人接听。

资产端外，旅居养老的玩家还有资源整合方，他们是传统旅行社和新入局的创业者。

传统旅行社开辟新的旅居养老产品，比如成都神州国旅这样的老牌旅行社，就新创了品牌久久旅居，专门为中老人服务，他们或在原有产品上做针对性改良，或开发新的旅游线路。

也有创业者瞄准了这片蓝海，一个新的创业项目星悦旅居今年1月在重庆宣布启动，开始全国招商，关键介绍是“整合社会各界资源、联通异地养老机构”。

作为资源整合方，也就是渠道，无论是旅行社还是创业公司，都在大力发展线下门店，在接触中老年客流方面，线下效果优势明显。

反之，河豚文旅在线上浏览的旅居产品都十分粗糙，远没有一些ota页面的五花八门，功能繁多。

一些旅居网干脆就是酒店和养老基地的预定页面，比如候鸟养生旅居网、走遍天下旅居养老网，谈何旅居养老服务。

另外从网上看，旅居养老产品跟普通的旅游产品比起来，性价比颇高，半个月到一个月的产品总价在1500-3800元，平均每天100多出头，但是单单把人拉到一个外地养老院去住着，是否就是旅居养老呢？

中国已经是世界上老年人口最多的国家，国家统计局数据，截至2017年底，60周岁及以上人口2.4亿，占总人口的17.3%，而国际老龄化社会的标准是10%，中国老年人口比例严重超标。

老年人增多的背后，是我国养老机构的床位数远小于实际所需，那位死于旅居途中的老人正是看中了每月1500元 的床位费才成为汉唐华盛的会员。

而近几年，各地康养小镇拔地而起，在特色小镇发展中堪称一枝独秀，发展特色康养小镇甚至被写入了十九大文件。根据中国社科院2016年发布的《中国养老产业发展白皮书》，预计到2030年中国养老产业市场可达13万亿元。

综合来看，我国的养老产业是一片蓝海，各种养老资源也都纷纷启动，但却尚无真正成熟的模式。

而旅居养老更是处于草莽阶段，鱼龙混杂，跟地产、医疗康复体系该如何整合还是个问号，统一标准和监管更是需要探索。但无论如何，康养企业因想赚快钱而降低从业人员素质，松懈对老年客户的关照，酿成事故，都是行业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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