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平台如何沦为地下黑市？

水木清华在台上幽幽地唱：“不知我一直奔跑了多久，我冲出森林追一生的寻求，远方那*世界的爱和自由。”

在消费主义极度膨胀的大环境下，年轻人渴望通过兴趣社交来释放内心，微博、微信愈加功利之时，二手交易平台“闲鱼”却通过构筑商品交易和共同爱好，神奇地演化为后现代社会的“乌托邦”，由此开启了一系列魔幻行为大赏。

开放的交易环境，使得各色微生物迅速繁殖，咸鱼上的交易物品开始从个人闲置，慢慢向有色商品转移，涉黄内容、偷拍视频、违法商品毫不避讳地登堂入室，成为通往地下“黑市”的*入口。

海洋深处的闲鱼更像一个充斥着各种势力的灰产王国，这里诞生出各色产业，每个人都有自己独到的“致富”手法，暗流涌动，深不可测。

“也许咸鱼是一种解药，也是我现在所服下的毒药。”但一切，本不该如此。

01

遍地套路

在中国蓬勃的消费市场，商品流转的魅力通过互联网加速释放。据央视报道，截至2017年底，我国闲置物品交易规模已达5000亿元，并以每年30%以上的速度增长，预计到2020年可达到1万亿元，“闲置经济”显然是一片生机勃勃的蓝海。

作为二手闲置领域最早的探路者之一，背靠阿里的闲鱼在上线两年即获得2亿多用户，并于2018年底实现GMV过千亿的小目标，稳坐二手电商市场的头把交椅。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随着平台规模渐盛，心机客趁机裹挟进入，将其开辟为施行诈骗的新战场，手法不断升级。

惯用的套路是“狸猫换太子”，俗称“到手刀”。即骗子们拍下卖家的正版闲置物品（通常是名牌包具化妆品等），在收到货后以各种理由表示卖家的货物有问题，要求退货，之后将事先准备好的假货掉包卖家的真货。

等卖家收到动了手脚的货物，想要维权时，却发现不仅需要提供正品鉴定书、发票，甚至是发货前的确认拍照（包括货物、快递员、快递单）,而这些早已无从追溯，只能闷头吃暗亏。

要不了多久，骗子们就会“正大光明”地将讹来的正品放在闲鱼上倒卖，骚操作让人气到吐血。

另一常见骗术还有“空手套白狼”，适用于双方同城且希望当面交易的闲置物品。这里假设A为正式卖家，B为真实买家，C为骗子。

首先，C在锁定A出售的货物之后，会在自己的页面发布一模一样的商品，待得被骗人B上钩后，C会要求面交，同时C也会假意拍下A的商品，同样要求面交。

当A和B见面确认无误后，钱款顺利打到了C那里，落袋为安后，C立即对A的商品进行退款操作，由于没有快递信息和相关证据，极易退款成功，只剩A和B两个“幡然醒悟”的老实人闹得不可开交。

这种当面交易还不是最恐怖的，前两年被曝光的中关村“仙人跳”至今想来仍心有余悸。骗子们长期潜伏闲鱼，伪装成在中关村附近上班的白领，出售自用九成新二手电子产品，以低价吸引大批买家面交。

等到了交易的那天，骗子会谎称脱不开身，让买家联系其朋友前去验机，交钱后突然告知对方这部是样品机或合约机，需要解锁费，亦或每月缴纳数百元话费，算下来得用市场价甚至高于市场价的价格买下一个二手物品。

若买家反悔，几个陌生大汉会从角落适时出现，逼迫就范。就这样，闲鱼买家从中关村领回了一台又一台翻新机、水货、合约机，幕后骗子则长期稳坐钓鱼台。

也许这些骗局多少存在一定风险，又或许是希望能够化繁为简更快圈钱，骗子们又玩起了“免费送”的高阶套路。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在闲鱼上司空见惯，除了名牌手表、耳机、手链，甚至还有各种文玩以及翡翠等。

骗子一般会在说明中指出，发货是随机的，仅是发送免费赠送物品里的一样，纯看人品，且不退不换。但无论噱头是什么，最后都会指向邮费自付，在提交订单时收取几块到几十块不等的邮费。

贪婪是人性里的弱点之一，即便察觉到一丝异样，多数人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若是真的皆大欢喜，再不济也就是损失一点运费罢了。

殊不知骗子赚的就是快递费的“差价”，你期待的大牌最后要么是一根三无数据线，要么是一副塑料耳机。

这类产品在批发网站或者X多多上，通常只要5元就能包邮，量大价格还能再低。只要一个人上当，骗子就能赚十来块，看似不多，但如果是1000人，10000人呢，还不用任何成本和售后，滚滚财源得来全不费工夫。

除却防不胜防的骗子，在卖货这件事上，买家之间也有一套鄙视链，为了成交无所不用其极。

一大技巧就是讲故事，女性商家一般会带上“男友送”、“舔狗送”，男性则是“分手出”、“离婚出”，分分钟可以脑补出苦情大戏，以增加商品的可信度，利用同理心打动用户购买。

闲鱼的诡谲之处就在于，如果你试图带着单纯的世界观开启这个奇幻之地，那注定要被雷得里焦外嫩。

02

黑产汹涌

闲鱼并非一个纯交易的工具软件，而志在打造闲置物品交易社区。

这个大型的社区就像一个巨大的虚拟市场，交易这件事越来越具有空间性，人与人之间充满复杂的交集，也正因如此，给予了那些在常规市场上没有生存空间的商品活下来的机会。

这些不受法律保护的商品和交易以他们特有的方式存在着，逐渐形成了游走在法律之外的“黑市”，只要你愿意出钱，非法卖家们就愿意铤而走险。

国内关于闲鱼涉嫌软色情服务的报道屡见不鲜，2018年的《现代快报》就曾披露过闲鱼上的“原味”交易。

在平台整顿前，只要搜索「内衣」、「丝袜」、「私物」等关键词，就能发现许多售卖信息，店主会特意标注“已穿”、“未洗”、“私家”，产品的价格在几十元到上百元不等。

当你点开几个原味售卖的链接以后，算法就会推荐到更多令人瞠目结舌的商品。在有些商品中，标题美其名曰美女学习资料，同样配以挑逗性的图片，实则赤裸裸售卖黄色资源，公然违法。

今年3月，闲鱼被举报有多名卖家销售名为“妇科真人检查”的相关视频，其中含有大量血腥画面及色情内容，影响极其恶劣。

尽管闲鱼的审核机制不断加强，无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稍微绕个弯子，这些东西就会重新出现在面前。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非法卖家们使出浑身解数规避平台审核，不仅文案相当隐晦，造词能力更是突破想象，其中尤以「新茶」、「喝茶」这两个高频词汇最为引人注目。

早在2017年，就有媒体曝光过“喝茶”为“招嫖”的暗语，所谓赃密即「脏蜜」的谐音，在百度百科中是「外围女」的别称，配合指向性的图片，答案不言而喻。

大众词汇不能一刀砍，被封号者只需换一个马甲、换一个新的词汇，就能卷土重来，屡禁不止。而卖家和买家在和平台的斗智斗勇中已达成了某种默契，只要留言区简单一招呼，便转入“私聊”。

若说上述搜索还算隐蔽的话，闲鱼里的社交版块——鱼塘则大门敞开。首页被屏蔽的内容，在这里不用搜索就能直接看到，大量裸露的胸和腿，充满了各种性暗示。

比起软色情更令人胆寒的，是我国明令禁止售卖的濒临动物及枪支药物，在闲鱼上竟也能找到它们的身影。

2019年3月25日，西安市野生动物保护管理站工作人员在鸟市执法时发现大量野生保护鸟类，而这些品种无一例外全部都能在闲鱼买到，且人气极旺，甚至连北极熊、北极狼标本也有叫卖。

隐藏在冰山下的危险远不止这些。在闲鱼上搜索“xbqm”，会出现许多封面为白色粉末状的商品，“xbqm”为“西布曲明”的拼音首字母缩写，是一种神经中枢的食欲抑制剂，该药品因存在大量隐患，是多起死亡案例的元凶，多年前便已在国内外成为禁药。

同样依靠同音错别字偷偷上架的还有臭名昭著的“迷药”三唑仑，震惊亚洲的韩国胜利案中，就是将这类药物偷偷混入女性饮品中作案。在闲鱼上，商家甚至会露骨地描写出使用方法，并加以讨论。

而在此前，闲鱼还被曝光过一批以“肉”、“缅甸香精”为标题，实则进行贩毒交易的卖家，明目张胆的知法犯法。

点进闲鱼上这些评论的卖家主页，就能一步步打开地下之门，这种由甲基苯丙胺构成的“冰毒”，可是货真价实的毒品。

尽管闲鱼反应速度极快（文中提及商品均已做下架封号处理），但填坑的始终赶不上挖坑的。

逛着闲鱼的你做梦也想不到，这些毫不起眼的关键词，竟包含着暗流涌动的灰色世界，更无法预测，看似莫名其妙的商品背后又是怎样令人触目惊心的真相。

03

谁之过错

事物总有两面性。Analysys易观千帆监测数据显示，闲鱼用户占二手电商总数64%。妙趣横生的闲置物品，探宝的自由自在，包罗万象的无拘无束，闲鱼已成为年轻一代生活不可或缺的部分，阿里王帅更曾将闲鱼称作马云的“初恋”。

然成长过程中必定伴随疼痛，售假、涉黄、诈骗等麻烦接踵而来，闲鱼无数次被推上风口浪尖。明明同为阿里系旗下，但这些被“淘宝”拒绝的产品却在闲鱼上大行其道，闲鱼被指存在监管缺失、默许纵容之罪。

事实上，不只是闲鱼，各家二手平台都存在着不同程度的信任危机与交易纠纷，尤其非标的二手物品基本无法确定质量，行业内也没有一个鉴定平台，加大了维权难度。

于淘宝中独立出来之后，闲鱼取消了介入机制，另一个难言之隐在于，C2C模式下如果提高卖家的准入门槛，与淘宝的使用体验差异将弱化，也不利于扩大用户群体。

对于淘宝来说，在小二仲裁机制下，淘宝只要保证年销售上亿元的头部商家没有作恶的主观意识，就可基本保证买家体验，但闲鱼上没有头部商家，所以淘宝那套手段对闲鱼并不适用。再者，淘宝即使有小二介入环节，也尚未完全解决买卖中的欺诈问题。

凭心而论，闲鱼一直以来的打击力度并不算弱。在发现问题后，闲鱼均在*时间开展全面排查，对违规商品进行下架删除，屏蔽相关关键词搜索，并根据规则给予涉事用户严厉处罚。

二手交易发展至今，黑产组织早已盘根错节。非法团伙通过海量账号不断变换关键词、打码等方式逃避筛查，同时引导买家到微信、QQ等“转场交易”，这其中又涉及到跨平台的信息流、资金流、交易商流等。

但目前我国无论在法律还是在具体的措施上还比较欠缺，此外，商业之间的竞争导致难以做到相互开放数据，跨平台联动监管极难。

究其根本，要想彻底杜绝，必须进行全链路追查尤其是源头整治，但这绝非一日之功，而是一场需要发动群体的持久攻坚战。

成也人性，败也人性，能否在需求和监管之间找到*平衡点，将成为闲鱼日后命运的分水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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