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菲律宾、越南、尼泊尔…这些国家是如何度过这波疫情的？

01、在这些国家，这一波疫情已算基本过去

2022年4月17日起，在缅甸，人们终于又能走进电影院，看一场电影。此前，因为新冠疫情，这个国家的电影院已关闭了两年多。

同一天，停运两年多的国际商业客运航班也恢复了，缅甸重新对外国人打开了国门。

与缅甸一样，最近，多个发展中国家陆续放松了入境管制和国内防控措施。其中不少国家都十分依赖国际旅游业，放开或许是出于经济所迫。

5月9日，老挝开放全国国际口岸。该国政府表示，该国疫情形势趋缓，因新冠造成的死亡病例减少，到了全国集中力量克服经济困难的时候。

此前，在4月1日，菲律宾就已正式对完全接种疫苗的游客免隔离开放。

尼泊尔则更早，这个严重依赖国际旅游的国家，在过去两年多曾因疫情变化对国际游客开闭边境数次，今年在奥密克戎暴发过后，率先于3月上旬再度打开国门。在尼泊尔首都加德满都经营一家酒店的陈晶晶在疫情前主要接待中国游客，现在酒店的主要客人是西方游客。

当然，外国游客要进入这些国家，仍需满足一定要求，比如持有疫苗接种证明、核酸检测阴性证明等。

在这些国家内部，新冠疫情对社会的影响也正在逐渐消散。多位采访对象表示，当地生活已基本恢复疫情前的状态，甚至有的国家已不再要求戴口罩。

在缅甸的一位中国商人谈到，缅甸政府已不再强制要求大家戴口罩。“现在缅甸对待奥密克戎，就像对待流行性感冒一样，发现了就治疗。”他表示，自己公司的医务室有抗原快筛试剂，员工出现咳嗽症状就去测试，如果是阳性，就在宿舍隔离用药。

应政府要求，菲律宾人在公共场合仍然佩戴口罩。“走在大街上，99.9%的人都戴着口罩。”在当地的华人冯勇表示。

在尼泊尔的陈晶晶则发现，在加德满都街头，超过一半的人已经不戴口罩了。委内瑞拉当地华人白凯称，现在政府还是要求大家在室内戴口罩，但在海滩上已经没人戴了。

缅甸、菲律宾、尼泊尔、老挝、委内瑞拉……这些国家都在过去几个月遭遇了奥密克戎感染高峰，曾有过全国性的恐慌。随后，它们的每日新增病例数逐渐下降。在宣布开放国门、国内基本恢复正常生活的时候，这些国家通报的单日新增病例基本降到了300以下，甚至有的连续数日为0。

冯勇称，现在菲律宾卫生部已经不会每天通报新增病例了，改为每周通报。他身边的人，已经“不太关心新冠肺炎这件事了”。

他觉得，目前感觉菲律宾整个社会已经度过了疫情。“大家现在在生活、经济各个方面，都越来越回到疫情前的生活。”

02、高峰期，恐慌、死亡与自愈

冯勇回忆，菲律宾疫情的最高峰出现在2022年1月中旬。他猜测，这是因为圣诞和新年期间人们大量聚集，增加了病毒传播速度。最高峰时，一天就有3万多人确诊。

当时，菲律宾每天确诊的新冠阳性率最高曾接近50%。也就是说，100个做核酸检测的人里面，有接近50个人得了新冠。他跟同样在菲的中国人打电话，对方告诉他：“我身边认识的人基本都中招了。”

冯勇的家在马尼拉的CBD，所在小区有几千户住户，其中确诊病例的有二三百例。“我们社区采取的措施是：一旦谁家确诊了，需要居家隔离，保安就会搬一个椅子去这家门口坐着，一方面可能限制他们出门，一方面也为他们提供生活上的援助。”冯勇说，他家所在小区的确诊病例，基本都是在家自愈的。

老挝卫生部曾统计，在去年夏天的德尔塔毒株暴发时，周边国家感染率高达63%，从泰国回国的老挝劳工有35%感染。过去几个月，奥密克戎席卷了这个国家。

中国人曾林今年3月来到老挝进行商务考察。“在老挝的中国人，有很多在这段时间感染了。”他说，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他在住处隔离，服用在药店买到的新冠口服药，3天后转阴。

一位缅甸华人回忆，在去年德尔塔病毒出现后，缅甸迎来了死亡高峰，“很多体质虚弱的人去世了”。

据新华社报道，2021年夏天，缅甸出现了医疗资源挤兑。医院门口天亮前就排起长队，人们在市场上恐慌性地购买鸡和鸡蛋等当地认为可以提高免疫力的食品；而在社交媒体上，医院满负荷运行而不得不拒收病人的视频随处可见。

“中国实际上没有经历过全国性的疫情高峰，只经历过单个或多个城市导致的疫情高峰，因此还没有体会过那种全国性疫情暴发的恐慌。”在尼泊尔的陈晶晶说。

03、数据是否真实？

虽然这一波疫情已算基本结束，但回顾起来，这些国家付出的代价极其惨烈。

截至今年5月8日各国通报的新冠病死率，缅甸为3.2%，菲律宾1.6%，尼泊尔1.2%，老挝0.4%。

不过，多位采访对象表示，这些国家公布的数据未必可信，因为核酸检测率极低，不一定具备代表性。

导致核酸检测率低的原因之一，是价格。

在许多发展中国家，政府都未要求居民必须做核酸检测。而且，核酸检测是自费，相对当地人的平均收入较为昂贵。

在委内瑞拉的华人白凯称，当地私立医院做一次核酸检测收费在80美元左右，按普通人收入水平，几乎一个月不吃不喝才能做一次。

在布基纳法索的王桦表示，做一次核酸检测折合人民币260元。即使是薪酬较高的群体，例如首都的公务员，做一次也要花掉月薪的大约十分之一。而且检测点也非常少，主要集中在首都瓦加杜古，“大概有四五个”。

在尼泊尔和菲律宾的几位受访者表示，当地核酸检测费用都是几十元，考虑到当地普通老百姓的收入，这个价格不算便宜。比如加德满都一个普通居民的月收入，折合成人民币也就在1000元左右。

菲律宾马尼拉的一个核酸检测点。一侧海报写着：抗原检测390比索（50元人民币）、12小时出结果核酸检测3590比索（465元人民币），24小时出结果核酸检测2490比索（322元人民币）。拍摄：冯勇

一个可能的推论是，因为检测率低，加上奥密克戎症状不明显，很多居民是否患新冠，根本无从得知。

此外，一位在缅甸的华人表示，考虑到缅甸当前复杂的政治形势，他认为这个国家并没有能力去精确统计感染率。

不过，也有一些局部数据证明这些国家的疫情确实已逐渐消退。例如，考虑到检测数量有限，确诊率成为判断这些国家疫情严重程度的一个重要指标。

据缅甸卫生部公布的数据，2021年7月31日正值疫情高峰期时，当天检测的样本中，有34%确诊新冠肺炎；而到了2022年4月25日，确诊率降到了0.23%。

在菲律宾的商人冯勇指出：“菲律宾现在每天的核酸检测量在2万-3万之间，阳性比例确实降到了1%左右。这个数字应该是准确的。”

04、立了大功的疫苗

上述国家疫情大大减轻，有一个必须纳入考虑的因素，就是疫苗接种率的提高。

这些国家往往无法生产疫苗，所有疫苗都是进口的，因此接种的疫苗通常包括多种，包括科兴、国药、辉瑞、阿斯利康、莫德纳、强生这些国际上较为常见的，也包括印度产的科瓦克辛疫苗、俄罗斯产的卫星疫苗、古巴产的阿布达拉疫苗等。

冯勇称，一开始预见疫苗会出现紧缺后，菲律宾政府就到处购买疫苗，也接受了大量外界捐赠的疫苗。“菲律宾的态度是只要愿意给，我都要。”

“主流的疫苗中，科兴应该是最多的，之前我看的数据说，有接近一半的疫苗是科兴的。”他表示。

目前，据牛津大学“用数据看世界”项目统计，越南的疫苗完全（两针）接种率已接近80%，菲律宾超过62%，尼泊尔超过70%，委内瑞拉超过50%，局势动荡的缅甸则只有44%。

在加德满都的陈晶晶、在委内瑞拉的白凯都表示，自己身边的人基本都打过两针了。

但在发展中国家，疫苗完全接种并未普及。据 “用数据看世界”项目统计，在世界上82个欠发达国家里，只有孟加拉国、不丹、柬埔寨和尼泊尔等少数国家完成了完全接种率70%的目标，绝大多数的疫苗接种率只有不到20%。

在那些联合国认定的最不发达国家，接种率则更低。在西非国家布基纳法索首都瓦加杜古的商人王桦就表示，当地人接种率比较低，他们不太接受疫苗。他还说，当地民众甚至一直没有戴口罩的习惯。

05、封锁和代价在过去两年多，这些国家通常都采取过封锁措施，而且是反复封——在疫情缓解后解封，当疫情恶化后又封，如是反复。

冯勇回忆，2020年3月，菲律宾刚有病例时，政府就公布了一些封锁措施，还建了很多方舱医院。

最严格的时候，冯勇和很多马尼拉居民一样，在家里待了几个月。小区会给每家发一个通行证，每天一家只能有一个人拿着通行证出门采购生活用品。进超市时会检查，但通行证不能用于出门遛弯。超市、药店和医院一直是开门的。

他回忆，当时马尼拉老百姓也恐慌，但没有太恐慌，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政府允许老百姓去买生活必需品和药品，“所以大家比较安心”。而对于能保障城市正常运转的行业，政府也允许工作人员继续上班。

尼泊尔的封锁措施也启动得很早。陈晶晶回忆，最开始看到武汉的情况，尼泊尔政府非常紧张，2020年3月就开始采取封锁措施，而当时加德满都还没有一个病例，两个月之后才出现了*例。

陈晶晶说，尼泊尔最早的病例是从印度传来的。尽管尼泊尔当时关闭了边境，但不少在印务工人员偷渡回国，尼泊尔就此破防。

在她印象中，尼泊尔封锁最严格的时候，公共交通工具停掉了，没有通行证的摩托车和私家车都不能上路。很多路口设有关卡，警察会检查，一旦发现上路车辆没有通行证，就会把车扣留。

“你可以走路到目的地，也可以出去买菜买米，不过大家都很恐惧，不太敢出门。”陈晶晶说，当时医院是接诊的，病人可以叫到救护车；医生的出行也有保障，他们的车可以获得通行证。

白凯表示，委内瑞拉的封城是封一个星期，开放一个星期。封闭周到来时，公共场所全部是封闭的，大家基本都待在家里，不过可以去户外跑步，在住处附近遛弯，在超市买生活物资。但在超市购物时有人数限制，一波人出来，一波人才能进去。此外，开车上高速跨区活动需要通行证，警察会检查。到了开放周，大家会去工作，但不是全员到岗，只有一半的人能去公司。

在有的国家，内部流动也受到了一些限制。例如，在缅甸，今年2月的又一轮疫情高峰中，政府部门的部分窗口服务暂停办公，还有的地区要求外地旅客提供72小时内核酸检测阴性证明，或在落地后完成新冠快速检测，若确诊须接受隔离治疗。

封闭对这些国家经济、社会造成的伤害是肉眼可见的。

冯勇说，在菲律宾的CBD地带，很多疫情前很火爆的店都倒闭了，给民众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冲击。

委内瑞拉的经济在疫情前已经崩溃，疫情之下一度更是雪上加霜。白凯见证了这一切。他发现，封闭之后，工作机会变少，壮劳力也找不到工作。

曾林在今年3月到老挝考察，两个月时间，老币贬值了17%；“疫情持续这两年，老币更是贬值了75%”。他说，老挝的通货膨胀很厉害，商品都在涨价，但工资并没有涨，疫情对底层老百姓的生活影响非常大。

老挝全民信佛，民风一贯淳朴，但疫情导致了失业潮，当地治安已经有恶化趋势。两个月里，曾林已经在媒体上看到了多起命案，有的命案就发生在中国商人身上。这种情况在以前不会这么频繁。

06、和病毒斗争的路上，这些国家经历了什么？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国家在调整自己的防疫模式。这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对国力有限的考量。

老挝是亚洲最贫穷的国家之一，在许多领域依赖国际援助。2021年10月，老挝总理召开了线上新闻发布会，宣布接下来“防疫为主，重视治疗”，例如建设隔离中心、医院和临时治疗点，发动疫苗接种等。

在那场发布会上，老挝总理还请媒体多宣传“新常态疫情下应该的生活方式”。“让老百姓理解如何在疫情新常态下生活，才能保证生命安全。”他说。

2022年1月，老挝经济特区的一家仿制药企业获批生产默沙东的新冠口服药莫洛匹韦和抗病毒老药法匹拉韦。

冯勇回忆，一开始，菲律宾政府要求去超市商场要出示防疫通行证，后来要求出示接种疫苗的证明。不过最近几个月疫情平稳后，这个要求取消了。早早准备的方舱并没有派上太多用场，因为“很多人不愿意去”。

在发现无法通过封锁实现清零后，菲律宾开始将抗疫重点放在了接种疫苗、保护易感人群和有基础病人群方面，尽量确保医疗资源的平衡。

2020年初时，菲律宾设立了一个专门的医院，对新冠病人和普通病人进行转诊分流。此外，还把收治新冠肺炎病人的床位资源、ICU资源在医疗资源里面独立出来单列，此后就根据这些床位的占用率来判定疫情的警戒级别，从而采取不同的应对措施。一旦超过某个临界点，就封城；没超过，就不封。“比如说到70%，可能就是最高的警戒级别了，20%就是低风险的级别。”冯勇说。

冯勇还表示，在菲律宾，人们一开始对新冠病毒很恐慌，“比如说我。”“但我后来意识到其实它（奥密克戎）的重症率非常低，加上有疫苗加持，渐渐就没有那么恐惧了。”

越南抗疫方向的转变，曾引起民间恐慌。

2021年，越南的大量工厂曾因疫情停工。当时，不少外企对越南制造业前景感到悲观，考虑迁出。当年10月，越南宣布转变抗疫策略，曾导致大量工人惊慌离开工厂逃回家乡。之后，越南加强了疫苗接种，还为临时停工的工厂工人提供生活费补助。

不少当时逃离的工人今年已返回岗位。2022年3月开始，越南甚至规定，确诊者只要不搭乘公共交通工具，仍可以出门上班，企业会为他们划分专区，与其他同事分开。今年*季度，该国GDP增长达到了5.03％。

陈晶晶称，尼泊尔因德尔塔病毒第二次封城时，按照官方文件上所称时间是封了半年多，但到后期，封城已经是名存实亡。“慢慢地，大家已经不听了，因为有生存压力，没工作就没法生活。大家开始自己解封，政府也默认了，可能也是扛不住了。”

“在生存面前，这个病已经不算什么了。”熟悉老挝的曾林说。（应受访者要求，陈晶晶、冯勇、白凯、王桦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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