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宇辉从东方甄选独立已经三个月了。一家初创公司的生死大考,通常会发生在第18个月,也就是一年半左右的时间,此时,首轮融资烧得差不多了,业务模型是否能跑通,产品是否立得住,创始团队是否能建立信任,都将见分晓。但考虑到与辉同行并非白手起家,以及直播带货行业“首战即决战”的特点,三个月已算是一个关键节点。
从增长数字看,与辉同行还是交出了一份耀眼的成绩单:带货额超10亿元,抖音直播间粉丝涨了约240万人。增长能解决很多问题,增长也能掩盖很多问题,对董宇辉而言,晴天修屋顶,趁着人气仍旺,势能正足,现金流丰厚,正是完成个人蜕变的时刻,而他至少还需要过三关。
首先是个人IP与管理者的角色平衡。头部主播在公司化之后,通常都会搭建专业的管理团队,聘请职业经理人,或通过合伙人来弥补自己的短板,连罗永浩也不例外。个人IP对个人的时间吞噬极大,董宇辉就是首席产品官,就算有最强文本团队,他自己也必须深度参与创作过程。与一般带货主播不同,董宇辉以“才华”出道,形象介于罗振宇、樊登等知识付费IP与李佳琦、小杨哥、薇娅等带货主播之间,要维持富有才华的高频输出,制造金句,至少不能说陈词滥调,就需要静下心来,细细地打磨产品。其他主播说出“居里夫人发现了铀;发明了X光机;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可能开个玩笑就过去了,可对董宇辉就是更低的容错率,他所承受的产品压力可想而知。
可独立后的董宇辉,“静下心来”恐怕已经是一种奢侈。如果是十几人的小公司这个问题还容易解决,与辉同行目前员工数超过了200人,已是一家中型创业公司的规模,超出了董宇辉原有的管理能力边界。而对比东方甄选、美腕、交个朋友、三只羊等头部直播公司,员工数都要达到1000+,对主播出身的创始人,这是巨大的管理挑战。与辉同行二号位是谁,或者是否有二号位,目前外界还不得而知。民营企业本就容易形成一言堂,直播公司创始人则更容易成为*权威——毕竟,董宇辉们就是自己公司最重要的资产。内外光环加身的董宇辉,如何在赞美声中不迷失?他愿意让渡出一部分权力给专业的管理团队吗?或者他能够牺牲台前的光环,将自己更多精力放到幕后吗?
再者是流量与供应链的双轮驱动。头部网红纷纷塌房,无非掉进三大坑:说错话,做错事,卖错货。卖错货,就是供应链管理出了漏洞。2020年,辛巴陷入售卖假燕窝风波,从2021年至2023年,辛选集团启动“辛造”项目,号称要对3000多家工厂等供应链资源进行整合,成效如何尚待检验,至少也算是撞到南墙后有了觉悟。直播公司的供应链管理,向来是知易行难。小杨哥也曾自称有一套严谨的供应链管理规范,会深入到原材料、制造商、仓库、配送中心等各个供应链环节,优化产品成本,监督产品品质,并对相关企业进行数字化转型升级,但2024年9月还是因为“香港品牌保证、黑松露口味加持、米其林大师背书”的美诚月饼,几乎自废武功。
东方甄选在董宇辉离开之前,就一直强调深耕供应链做自营品牌,它选择的农产品赛道恰好在直播电商中难度*,农产品非标,产品质量难以控制,物流管控难度更高。它从成立以来虽然也遭到过类似野生大虾这样的质疑,但尚未出现伤筋动骨的翻车事故,证明其逐渐建立起了对供应链的理解。与辉同行希望延续或复制东方甄选的供应链能力,只是目前看起来还没有清晰的动作,直播间中大量产品还来自抖音的选品池。打造供应链非一日之功,之前或许尚未来得及在这方面发力,但晚动手一天,风险就多一分。
最关键的,是打工者与创始人的心态转变。身处东方甄选体系中,董宇辉在公众叙事中就站在弱者的位置,故事中的反派被描述为过河拆桥的资本家,心怀嫉妒的管理层,他内有俞敏洪的呵护,外有粉丝团的支持,另外,还可以闹情绪、落眼泪、暴露自己的脆弱和压力。但从他独立那一天开始,这些“特权”都没有了,他成了叙事中的强者,也就意味着没有资格抱怨,甚至没有资格焦虑,他就是公司的最后一道防线,压力的最终承担者,所有决策的最终买单者。如果有一天,与辉同行孵化出了其他IP,而个体与组织再次发生了冲突,他也必须如俞敏洪一样,作出艰难抉择。
离开新东方的人,不乏创业明星,如创立真格基金的王强、徐小平,打不死的罗永浩、高途创始人陈向东等,董宇辉自然也希望加入这个名单。不过,另一份更长的名单是人们所看不到的,就是那些已经离开牌桌的失败者。创业与打工都需要智力、体力,所不同是创业能走多远,最终还要更依靠心力。董宇辉读了这么多书,通晓这么多道理,现在正是事上练心的时刻。
经过三个月,之前的喧嚣已逐渐沉寂,之前的故事也真正翻篇,超级IP董宇辉将真正面对一个问题:作为掌舵者,他要将与辉同行带向何方?为了这个目标,他又愿意对自己作出哪些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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