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金贷的原罪：一念之间，天堂和地狱

　　趣店一上市，火了罗敏和周亚辉的同时，也使得现金贷下架着的柴火又旺了一把。

　　这个绑着“原罪”标签的金融产品，早就被媒体钉上了耻辱柱。可是现金贷不是耶稣，他的追随者不过是趋利而来的投机者，一有变动便会作鸟兽散。毕竟现金贷覆盖的，是传统金融普及不到的人群。就像是那些欧洲名著里，发生在满地污水、蝇虫泛滥的街区里的故事，总不是那么美好而干净的。

　　起：起于需求

　　关于现金贷诞生于何时，大多愿意将他归溯于国外传来的Payday Loan（发薪日贷款），并称Payday Loan传入中国之后，发生了异变畸形，因而产生了如今泛滥的现金贷。可是这种说法忽略掉了我国一直以来存在的民间借贷会在互联网时代发生的变化，也略带媚外的意味：“你看，这项业务是来自美国的哦”、“你看，是传入我国后变形的哦。”然而实际状况却是在其发源地美国，有14个州和哥伦比亚特区完全禁止发薪日贷款这种行为。

　　人对利益的追逐总是赤裸的，向来和人种国家不会有什么关系。

　　不过现金贷的确有Payday Loan的影子。Payday Loan主要面向收入较低、无法从银行获取贷款的客户，期限平均为7-30天，金额在100美元到1000美元之间，具有无抵押担保、无场景、无指定用途等特点。客户通过Payday Loan获取小额资金用于周转应急，并在发薪日用薪水归还，所以称为PaydayLoan，即发薪日贷款。

　　根据投资者报的报道，国内约有50%的人得不到传统金融机构的信贷服务。这些借款人大多是蓝领、大学生这两类传统金融机构不愿去服务的群体。他们在央行缺少征信记录，借款金额比较小，传统金融机构缺乏挖掘这部分的动力。这也直接推动了现金贷在我国的发展。

　　但现金贷发展到今天，主要服务对象也是收入较低无法从银行获取贷款的用户，但是其允许的借款时间，以及审批的借款额度均超过了Payday Loan，高者如蚂蚁借呗时间可长至12个月，额度可高达30万元。服务的用户也从有固定收入的人群到了只需要填写基本资料就可以申请贷款的地步。

　　有研究机构数据显示，目前“现金贷”市场活跃用户量已达1000万至1500万，市场规模未来可达到万亿元级别。这也直接导致了新老各路玩家纷纷入局。

　　狂风一起，一池春水已经乱如泥潭。

　　承：众多玩家入局

　　媒体训练营对目前市场上现金贷玩家做了简单的统计。另注，银行系的现金贷产品不在本文范围之内。

　　在2014年Payday Loan进入中国之前，宜人贷、信而富等就已经成立，并且开始了相关产品的布局。这段时间里，市场上还出现了手机贷、用钱宝以及闪电借款等平台，这些平台组成了国内最早的玩家阵营，但是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而从2016年下半年开始，现金贷就像是被发现好吃了的北美旅鸽，迅速引来众多分食者，如P2P公司（至少30家）玖富叮当贷、你我贷，如刚上市（上市公司至少60家）的趣店，如聚美优品“颜值贷”，如暴风金融“暴风借到”。乃至于如做牛奶的伊利，还拿到了小贷牌照，做大数据的三泰控股，也成立了成都三泰互联网小额贷款公司。

　　至于BAT也在现金贷有所布局，阿里巴巴蚂蚁金服的借呗、腾讯的微粒贷、以及百度的百度现金贷。京东金融有京东金条、苏宁有苏宁任性付、小米有小米贷款，门户里的搜狐有小狐慧花、网易有网易小贷、新浪也都上线了现金贷产品。将要IPO的搜狗，根据招股书，其VIE框架中的在岸公司中，也包括着运营着现金贷平台“一点借钱”的成都吉易付科技有限公司。

　　这么多玩家入场的现金贷，又带来了什么样子的回报呢？

　　根据二三四五半年报显示，二三四五上半年营业收入10.7亿元，同比增长33.9%;营业利润5.3亿元，同比增长127.1%;利润总额5.4亿元，同比增长125%;净利润4.5亿元，同比增长93.8%。二三四五2016年年报显示，“2345贷款王”2016年度净利润1亿元，实现扭亏为盈。2016年，“2345贷款王”发放贷款笔数为411.8万笔，同比增长2937%;贷款总金额62.7亿元，同比增长2160%;2016年12月单月发放贷款14亿元;截至2016年12月末，贷款余额超13.8亿元，同比增长1713%。

　　二三四五这家公司原本主营业务为计算机软、硬件系统及相关系统的集成、开发、咨询、销售及服务，本次业绩大涨主要靠的是互联网消费金融业务的快速增长，也就是现金贷的发展。

　　其他如掌众金融旗下的产品是“闪电借款”，6月份的单月放款额就达到54亿。

　　“月放款10亿，除去坏账、流量成本、运营成本，净利润大概是六七千万”根据媒体报道，“这简直是惊人的数据，现在一家上市公司年利润5000万，都算经营状况非常好，但一家头部现金贷公司，一年利润可高达24亿。”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何况现金贷的“璧”（利润）太耀眼。

　　转：老赖纵横人死债清

　　与现金贷暴利相对应的，是现金贷的混乱。

　　根据媒体报道，现金贷在国内的平均利率为158%，最高的利率高达598%。高借款利率已近成为一种普遍现象，按照银行一年期贷款利率4.35%计算，这些平台已经超过4倍银行利率，可称作高利贷。

　　还有行业人士表示，现金贷行业的坏账率普遍在20%以上。目前大多数现金贷平台都选择用高利息以及高逾期费来覆盖平台坏账率，最疯狂的时候，靠着高额利息和逾期费，行业到了即便“坏账率不超过50%，就能盈利”的地步。

　　趣店集团就曾被曝出“天价滞纳金”，每天的滞纳金是未还金额的1%，只需要100天，罚金就滚动到和本金一样多。

　　与趣店连接了蚂蚁金服的芝麻信用以及号称有自家的风控系统不同的是，目前行业里新进入公司多书风控简单，甚至没有风控，只需要输入简单信息和提供部分授权即可借款，无法在借出之前规避风险。这不仅使得这些平台走不远，也直接导致了催债行业的兴盛。

　　目前贷款平台们或自建内催团队，或外包电催业务，催债公司一诺银华就挂牌了新三板。据媒体报道，一旦成功催收，催债团队能够获得30%、50%乃至90%的回报，这种利益链条甚至催生了“艾滋病催债小队”这种奇葩的存在。

　　当良性借款人没有能力还款时候，很大可能将会被迫在其他平台进行借款，以贷养贷最终积重难返。根据一本财经报道，“（催债）我们这行也有规矩，人死债清，欠再多钱，人一旦死了，就不会再骚扰他家人。”

　　而恶意借款的人则不会在乎这些。哪怕是到了今天，如果打开各家问答，进行搜索，尚有大量人在问该如何借钱不还，或者是求没有与其他平台共享数据的借贷平台名单。老赖们早已原则尽失，不知何为廉耻，更不会管自己的行为会对现金贷行业造成什么后果，这些人，更喜欢竭泽而渔。“我凭本事借来的钱凭什么还给你”这句荒诞的调侃话在他们身上却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些人的赖账以及骗贷的成本也并不是贷款平台来承担，而是由那些比他们优质些的用户的来承担。哪怕是在同为一场游戏里的借贷者，老实人也总是吃亏的那个。故而趣店如果真的是雷锋如罗敏采访中说的，如果不还钱那就送给他们了，让那些安安稳稳还款的老实人情何以堪。

　　何况，在一片红海里迅速做大，有着这样商业手段的公司却还要强装雷锋，吃相略显难看。

　　这种种乱象，也只能等到潮水过去，才能看到谁在裸泳。

　　合：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既然在现金贷这个领域，我国发展慢于其他国家，那就让我们看一看其他国家是怎么处理现金贷的。

　　先从Payday Loan起源的美国说起。

　　Payday Loan在美国已经发展近30年，起于80年代小型银行的停业导致短期小额信贷供不应求，到了90年代更加主流。这类贷款通常只需要一张包涵个人信息、收入信息以及银行信息的表格便会拿到贷款，这些贷款通常在100~500美元之间，还款期限大约在2周。2014年末，美国Payday Loan累计放贷金额约460亿美元，市场上约存在1000多家PaydayLoan服务商、1200万活跃借款用户，超过总人口的3%。

　　美国皮尤慈善信托（The Pew Charitable Trusts）在2015年的调查数据显示，约有 1200 百万美国人每年使用发薪日贷款，这占美国人口大概比例为5%。平均借款 375 美元，还款 520 美元。也就是说，年利率已超过 500%。

　　接下来事情走向没有什么特别，坏账率以及破产率的增加、非法的催债手法以及利息翻滚的异常使得联邦政府不得不插手监管。美国联邦政府在2011年成立了金融领域保护消费者的机构－－消费者金融保护局（CFPB），业务涉及范围包括银行、信用社、证券公司、贷款抵押服务等多个方面，其中很重要的一项任务，就是监管发薪日贷款的公司。

　　今年5月，CFPB正式通过了发薪日贷款的新规定。其中两项重要要求是，*，贷款公司需要进行必要的担保和核实，以确保借款人根据其收入和费用可以承担贷款。第二，要求公司每年限制客户不超过6个这样的贷款（连续贷款不超过3个）。还有两个细节是，贷款人在同意贷款之前必须披露年利率（APR）和其他费用。如果没有提供此信息，贷方就违反了法律。如果暴力催收或者威胁，可以向当地司法部门或者CFPB进行投诉。

　　再说说同为亚洲国家的日本。

　　时间转回1999年，那一年武井保雄以78亿美元资产力压孙正义登顶“日本首富”。而武井保雄靠的正是自己名下的消费金融公司——“武富士”。这家由武井保雄在1966年创办的公司，经营的业务就是小额消费贷。但是相似的场景也在日本出现，多头借贷、利率过高、暴力催收等事件迫使日本政府作出反应。

　　2006年日本最高法院发布《利息限制法》规定，消费贷款公司的年利率不得超过20%，之前多出的利息部分，要全部退还给借贷者，实施日期为2010年6月18日。种种措施使得武富士在2010年9月底退了市。日本的现金贷也随之遇冷。

　　在这些发达国家里，现金贷没有被彻底杀掉，而是在监管政策下继续走着。

　　而在我国，现金贷的疯狂，也已经引起了监管的注意。

　　今年4月，银监会印发《中国银监会关于银行业风险防控工作的指导意见》，明确要求做好“现金贷”业务活动的清理整顿工作。随后，上海、北京、广州、深圳四地也连续发文整顿“现金贷”业务。

　　10月19日上午，银监会主席郭树清表示，今后整个金融监管的趋势会越来越严，严格执行法律、严格执行法规、严格执行纪律。

　　但目前看现金贷依然处在缺乏监管的“灰色”地带。10月19日，一位小贷行业资深业务人士告诉记者，现金贷的归属目前还存在模糊的地方，从本质上看它不属于互联网借贷，也不属于金融机构，更多是在做小贷公司的业务，应该属于互联网小贷。谁来监管的问题还存在盲区，很多机构也没有相关牌照，这也是地方和银监会未来一定会整顿的重要原因。

　　但是鉴于此前P2P以及ICO的乱象，市场调节能力的不足势必需要政府出手监管现金贷。

　　目前，现金贷又走进了东南亚。

　　结：工具本无罪，人心不纯粹

　　莎士比亚在《威尼斯商人》中，描写了一个唯利是图的高利贷者夏洛克的形象，并且同时塑造了一个宽厚为怀的富商安东尼的形象。彼时读到这篇文章年纪小，醉心于莎翁歌颂的仁爱友谊以及爱情。但是时过境迁，已涉社会后，却明白了为什么文人与商人很难同时成为一个人的标签。文人傲骨无妨，商人“狡诈”却更适合经济。《铁齿铜牙纪晓岚中》和珅与纪晓岚关于救济灾民到底该用白米还是麸糠的争论让人很是玩味。

　　经济学家巴曙松认为，“现金贷”具有推进金融市场化、完善金融供给体系、丰富金融市场层次、增加消费者选择空间的巨大价值，应当给予生存及发展空间。但高利息借贷涉及社会现代文明社会的道德原则和公序良俗，容易被缺乏自律的市场主体滥用，需要完善的监管体系加以约束和规范。

　　黑格尔也说，存在即合理。因为传统金融无法覆盖到的人群也有着借贷需求，这块市场的存在，就会引得资本注目，更何况，这是一份极为丰厚的蛋糕。

　　英国经济评论家邓宁格《工联与罢工》文中的句子说过这样一段话：“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2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有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事物的发展总是有着一定的规律，包括现金贷市场如今的凌乱，总是要厮杀过后才能淘汰掉糟粕。

　　当我们有着良好的流水，拿着银行审批的额度，就居高临下的说着现金贷恶毒有着原罪，没有能力就不该有需求这样的话的时候，一定程度是诛心的，毕竟我们不能问莎翁的穷人和清朝的灾民“何不食肉糜”。

　　就像是某报曾写到类似“因为你不努力，所以你活该买不起房”这样的文章让人唾骂，个体向来难以影响社会，只能去适应这个社会的规则而已。当这个社会给你制定了hard模式时，你该报之以欢笑，还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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