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隐身数月的戴威终于露面,11月14日在公司前台召开全员会议。
很多人都在等待他倒下,但他依然倔强:“其他皆有可能,除了倒闭。”
从前,戴威的固执是有本钱的。
论出身,父亲戴和根是央企掌门人;论学业,成绩常年全校前三,2009年进入北大光华管理学院,并在第三年成为学生会主席。
真格基金创始人徐小平说,他投资ofo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戴威曾是北大学生会主席,说明他有极强的领导力。
即使质疑他走后门、贿选的“邹恒甫举报信”,也基本没有影响到他作为创业明星的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促使戴威放下仕途,改走从商之路的是2013年到青海大通县东峡镇支教一年。
一向生活优裕的戴威*次体会到艰苦。“自行车是*的交通工具,我觉得它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于是在冰冷的教职工宿舍里,他一腔热血地想到了ofo这个名字,三个字母连起来像单车。
当戴威回到北大校园攻读经济学硕士时,创业大潮席卷而来。
最开始,他和4个伙伴的创业项目是既小众又烧钱的骑游。很快,他们就将师兄的100万投资花得只剩下400块。
这次失败使戴威重新思考自己的商业模式,“我们的项目的确是太理想化了,完全只是一个我们预设的想法”。
一个理想破灭了,就再造一个。这个世界永远不缺理想。
当时,戴威正在看《创业的36条军规》,其中一句话让他印象深刻:创业一定要解决真需求,不要做伪需求。
已经丢了四五辆自行车的戴威突然有了灵感,他们把目光转向了共享单车。师兄虽然不太看好这个项目,但是答应借给他们100万折腾。
共享单车起源于荷兰阿姆斯特丹1965年推行的“白色自行车”计划,它是纯政府公益项目,免费且不设站点,随用随还。但短时间内就有众多车辆遭到损坏和丢失,直接导致计划失败。
上个世纪90年代,欧洲再次推行共享单车,但是普遍采用了固定桩点和车辆定制,被引进到国内同样如此。因为停车桩规划不合理、车辆调配不均等原因,它对公共交通的贡献微乎其微。
ofo模式则是回归到无桩单车,采用密码锁控制。
2015年9月2日,一篇题为《这2000名北大人要干一票大的》的帖子在北大传开。这是戴威、张巳丁、薛鼎熬了两个通宵写就的单车宣言。
他们提出:在北大招募2000名勇士把自行车贡献出来,这2000人共同拥有这2000辆车的免费使用权,而其他同学可以付费使用这些车。
文章末尾写道:“100多年来,有很多北大人改变北大,也改变了世界,这次轮到你了!”
9月7日,ofo共享单车正式在北大校园上线,*天就收获200多个订单,一个月后日订单突破3000。此后,ofo将这一模式迅速复制到国内高校。
*个真正关注到ofo的投资人是朱啸虎。他不仅拿出1000万投资ofo,还陆续带来很多资源,让ofo走向扩张之路。
在别人没注意的时候,你可以慢慢发展,一但被盯上,就身不由己。
2016年5月,腾讯想在B轮投资ofo,前提条件是“进城”,但戴威认为时机未到。
信心满满的他原本打算等到C轮时再引入腾讯。但此时,专注城市出行的摩拜依靠独特设计迅速走红,于是,曾一度追捧ofo的腾讯转投了后者。
腾讯入局,让人看到了滴滴和快的大战前的影子。资本争相进场,共享单车成了“风口上飞起来的猪”。低门槛也让众多玩家有了“拼搏”的野心,纷纷跑步入场。
情势逼得ofo不得不赶快“进城”。2016年11月,ofo发布了“在城市”战略。
戴威总结自己这一时期的战略为两点:铺量和碾压式融资。
从2016年8月到2017年7月,ofo连续进行了7轮融资,20位投资人中大部分是滴滴系,阿里巴巴后期也入阵。E轮融资估值高达30亿美元,他们成为行业内最风光的独角兽。
这样的资本碾压下,除了有腾讯做靠山的摩拜,其他对手统统被甩开。
对付摩拜,戴威的方式是快速铺量。小黄车成本不到对方五分之一,他们把这一优势兑换成数量优势,迅速占领街边。再加上好骑、押金低、补贴力度大,ofo登上了市场占有率*的宝座。
“终有一天,我们今天的ofo会和Google一样,影响世界。”戴威发出豪言壮语。在《2017胡润百富榜》上,他以35亿元的身价成为*上榜的白手起家“90后”。
2017年初的年会上,戴威突然宣布送给一位早期员工一辆牧马人,因为这位员工的梦想是开着牧马人去拉萨,“我记得你这个梦想,那么我今天就告诉你,你的这个梦想实现了。”
那一夜,许多ofo员工至今难忘,戴威在酒酣之际发了许多大奖和红包。
可是到了下半年,形势急转而下。悟空单车、小鸣车等相继倒下,各地纷纷出台政策控制规模,让资本下决心要收网捞鱼。
互联网效应是胜者为王,弱者苟延残喘都难。但没有竞争壁垒、靠资本堆积起来的优势,最终也由资本决定谁是*。
滴滴与快的、58同城与赶集网、美团和大众点评……这些合并都是由资本推动的。
ofo和摩拜的投资人也想促成两家合并。但这个方案是滴滴要成为新公司的控制者。媒体报道,程维将出任董事长,摩拜的王晓峰出任CEO,戴威和他的创始团队则要出局。
虽然对于资本来说,谁合并谁并不重要,但是戴威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中国企业家》曾问他:“你更在意事情本身能不能成功,而不是谁把它做成功吗?”他很坚决地回答:“不。我把这件事情做成,比什么都重要。”
一位投资人称,当时几乎所有股东都支持合并,只有戴威不同意。
合并失败后,戴威在公开场合喊话:“资本要尊重创业者的理想。”但在投资人眼中,他把自己的权益凌驾在所有投资人之上。朱啸虎*退出,向阿里转让了持有股权。
不过,支持戴威的公司员工反问前来采访的媒体:“程维能当老大,戴威为什么就不能当老大?创始人想要把控公司的独立运营权,难道有错吗?”
戴威想独立运营,但又急需资本输血。
2017年年底,ofo与摩拜相继被爆资金链紧张,挪用用户押金救急。
“白色自行车”的悲剧在共享单车身上重演,尤其是最开始没有智能锁的ofo,损毁率更高,运营成本飙升,体量越大坑越深。
以“利”为先的资本对共享单车退避三舍,只有阿里、腾讯这样的巨头才会从生态战略的角度继续布局。
媒体报道,ofo与阿里曾经达成一个10亿美元的投资协议,但这回一票否决的是程维。滴滴与ofo的梁子越结越深。
此前,滴滴派驻到ofo的三名高管被强制休假,戴威只说了一句:“你们可以走了。”此后,滴滴大挖ofo墙角,并于今年1月宣布复活“小蓝车”,还自营青桔单车。
戴威想引入多方资本,用制衡以保持自己相对独立的运营。在2017年4月的融资中,已出现了蚂蚁金服的身影。
但阿里就会给戴威更多自由吗?
在ofo与阿里达成的投资协议中,有一条就是戴威放弃一票否决权。这次,处于生死边缘的戴威屈服了,只是程维看到滴滴要被边缘化否决了协议。
最终,ofo通过抵押动产才从阿里拿到资金,金额也从10亿美元缩水为17.7亿人民币。
摩拜意外“卖身”美团后,戴威真正意识到ofo正处于“至暗时刻”。
根据5月中旬的财务数据,ofo欠供应商款12亿元,欠城市运维3亿元,合计欠款15亿元。
但倔强的他依然不想让步,在一次动员大会上激动地表示:“如果不愿意战斗到最后,现在就可以退出。”
ofo正在进行“降本增效”:裁员、收缩国际业务、搬离理想国际大厦……同时,他们开始在APP和公众号上推送广告,甚至卖起了“三无”蜂蜜,车身广告则因为京沪禁令倍受打击。
“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他自狠来他自恶,我自一口真气足。”2017年年末的年会上,戴威竖起大拇指举过头顶,冲着台下吼出九阳真经口诀。《中国企业家》记录下了这一幕。
合并失败,让戴威站在了资本的对面,但初遇大浪,他还充满自信。
可惜现实中,他没有张无忌那样的奇遇,只能一路硬撑。他鼓励自己:“脸书也曾经差点卖掉,留着最后一口气,也许就能把握下一个机会。”
今年以来,ofo深陷在资金链断裂、供应商逼宫、破产卖身等各种源源不断的真假负面新闻中。
争议*的是押金难退问题。ofo官方微博评论区已经沦陷,声讨留言越来越多。而与P2P合作让押金变成理财产品,更是引来一片质疑,上线当天就紧急下线。
在11月14日召开的全员大会上,戴威回应了上述问题。
据《中国企业家》报道,戴威说,退押金没有问题,只是周期变长了;由于供应商债转股,目前资金情况正在好转,但依然很困难。
戴威还承认自己犯了错,但不是向资本认错,而是认为去年就应该探索广告变现等业务,因为仅靠单车骑行收费不能实现盈利。他还表示,未来ofo会分化出更多APP,多元发展。
以前,ofo每个月都会举行全员大会。但近半年来,这是*次召开。
戴威透露,三四个月前曾想过要放弃,“当时确实没钱了,不想管了。”但他不希望公司像小蓝车那样,最终还是选择了坚持。
在员工提问环节,*个提问就是:“公司会不会被收购、会不会破产?”戴威对此表示,不会倒闭,其他都有可能。
11月28日,戴威发表内部信,宣布ofo进行全新的组织架构调整和升级,除了整合各个职能部门外,还要推动企业文化和价值观的建设。
他在内部信中说:“在最困难的时候,我们仍需坚守信念,哪怕是跪着也要活下去,只要活着,我们就有希望。”
凛冬将至,会越来越不利于骑行。“精神胜利法”能否帮助ofo挺过这个冬天,还是一个未知数。
在3月份的一次访问中,媒体问戴威:“你快乐吗?”
他回答:“虽然有压力和挑战,但总体把它看成是一次成长和学习的机会,就跟解数学题一样,这个题越难,越有解出来的欲望冲动和坚持。”
无论成败,他的*次创业已经轰轰烈烈。他的员工说:“成了,戴威是条汉子;败了,再战江湖也是英雄。”
《至暗时刻》中,丘吉尔有一句台词:“没有终局的成功,也没有致命的失败,重要的是继续前进的勇气。”
经历了这么多,戴威才27岁。也许ofo只有一种结局,但他的未来还有无数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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