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不休的现金贷

马云一句“996是一种福报”，在整个互联网行业掀起了轩然大波。

有网友发起了一个名为“996.ICU”的项目，意为“工作996(早9点上班，晚9点下班，一周工作6天)，生病ICU(重症监护室)”。

然而在金融圈，996基本是常态，而且大部分人自愿接受这种状态。

风控从业者要随时监测风险，与黑灰产交战，“随叫随到，永无周末”。

而催收员们的常态，则是“9127”（早9点上班，晚12点下班，一周工作7天），“催收员基本没有性生活”。

金融行业涌动向前，金钱永不眠……

01 没有性生活

他早晨9点上班，晚上8点半下班，一天要打近300个电话，周末单双轮休。

典型的996。

一家催收公司的创始人林云发现，催收行业不加班，几乎很难盈利，而且不加班，就连甲方爸爸都抗议。

之前他的公司晚上7点下班，甲方爸爸超级不满意，“天天问我加不加班”。

林云也亲眼看到同行公司的办公室，在晚上11点还灯火通明。“很多公司不休息，或只休半天，‘997’是常态。”

他不得不将工作制度改成“9117”：早9点上班，晚11点下班，一周7天。

他记得，自己在结婚前一天还工作到晚上6点，当天在婚车上处理工作。 “100个老板起码有95个996，剩余的5个，公司已经倒闭了。”他调侃道。

对于催收员来说，这些都还只是正常状态，他们还经常遇到极限状态。

金融科技行业太新、太脆弱，监管、舆论等方面出现一点点风吹草动，就经常引发行业大动荡。

“催收就是行业的晴雨表，逾期经常出现间歇泉式爆发。”一家催收公司的创始人蔡旭明觉得，从来没有一个行业像催收一样，发展如此不稳定。

行业不好的时候，他只能紧急裁员；行业爆火的时候，他又开始全国招人，恨不得24小时都在加班。

“最夸张的时候，我们曾经连续工作18天，每天都催收到凌晨3点。”蔡旭明称，当时甲方爸爸给的提成增加了好几倍，业务量多得接不过来。

那段时间，蔡旭明看到每个员工的眼睛都熬得通红，但因为提成高，大家和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杀红了眼”。

催收员的工作强度和压力之大，超乎想象。

“越到晚上越忙。”催收员黄俊称自己是典型的夜行动物，因为大部分借款人晚上时间更充裕，电话更容易打通。

长久以往，黄俊已无法融入正常生活。

“做催收之后，交了两位女朋友，都分了，我没有时间陪她们，最关键是基本没有性生活。”黄俊称，每天晚上都累到虚脱。

不止一位催收员说，他们基本全年无休，也很难维持一段稳定的感情。

02 永无周末

除了催收，另外一个工种也几乎全年无休，这就是“风控”。

铁宾是厦门一家现金贷公司的风控技术员，他入职3年，从早上10点工作到晚上9点，通勤时间近1小时。

赶产品的时候，他的节奏达到了“997”。

风控的工作，就是随时发现风险，控制风险。

但是，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风险，风险点会出在哪里，因此风控从业者需要24小时随时待命。

最近的黑灰产很精明，他们专挑风控最为懈怠和松懈的时候下手。

凌晨2点，一家头部平台的首席风控官马钰接到了员工的电话：“突然来了几百个贷款进件，大部分机器都审核通过了，但我觉得有点不对。”

他赶紧让员工停止放款，让整个风控部门都起来加班，对这批可疑进件一一审核。

他最后发现，这是一个撸贷团伙干的，后者专门挑凌晨风控最松懈的时候集体行动。如果这些进件全部通过，将给公司带来上百万的损失。

除了深夜，黑灰产还会在节假日行动。

马钰的亲人都在美国。除夕当晚，他在美国接到了员工的电话，称数据异常。

他不得不马上和风控部门开越洋电话会议，紧急处理。

战斗持续到大年初一。他们发现，这是一个欺诈团伙所为。后者用了最新式的账单欺诈手段，批量测试各大金融平台。

“我们只能保证24个小时风控随时在岗。”马钰称，他们的风控系统设定了各条报警红线，只要出现异常，值班的风控人员会立马得到通知。

除了随时在岗，马钰还得全国各地飞，他的飞行里程超过了全国99.9%的人。

因为业务遍布全国，一旦哪个城市的数据出现异常，他都得亲赴当地，去找原因。

这有时候是因为新的欺诈手段，而有时候，是因为内外勾结。

“得与所有人斗智斗勇，和侦探差不多。”马钰称，风控的工作实在是“呕心沥血”。

风控的加班状态，也不会随着行业的冷暖而变动。

行业好的时候，他们加班加点，设计新的风控模型和产品；行业不好的时候，他们更要守住底线，保证平台能渡过难关。

多位风控从业者称，他们从来不敢将手机静音。

马钰称，风控的工作就是“随时待命，永无周末”。

03 金钱永不眠

在金融行业，还有大量常年无休的工种。

比如客服。如果是理财客服，一旦不接电话，就会引起用户“平台是不是跑路了”的恐慌；如果是贷款，无人回应，客户立马流失。

比如获客和营销。他们要随时监控各个渠道的数据，随时调整文案和素材。

“金融行业其实是没有节假日的。”一位VC投资人许启称，他每天约见两个项目的创始人，周末也是如此。

而他的同事和同行，几乎都是如此。

“这叫金钱永不眠。”许启称，金融行业是逐利而生的，利益的流动是如此之快，即便你永远奋力向前，也未必能一直站到潮头，把握利益的脉搏。

2015年，汽车金融火了。

郭小泉决定加入汽车金融的浪潮。他计算了一下，在2015年的狂奔中，自己公司平均每天招两位新员工，平均十天新开一家门店。

所有的人都在加班，都在疯狂往前冲。

“别说996，我恨不得吃睡都在办公室。”他说。

2016年，现金贷火了。

郭小泉决定开发一个现金贷产品，他带着团队连续14天在办公室封闭式开发，大伙儿连家都不能回。

2017年，区块链火了。

无数说客前来，让他“发币”。郭小泉做了一个区块链研究所，并投资了十几个区块链项目。

为了追上金融的浪潮，郭小泉拼命往前挤，生怕错过了“时代的机遇”。

“如果你慢一点，迟疑一点，可能屎都吃不上一口热的。”郭小泉称，所有的钱、资源和人，都追着利益走的。

浪潮扑面而来，这种冲击的速度和强度，甚至让你都很难去思考：这么做到底对不对。

2019年，金融科技行业迎来了最强打击，所有人都认为，行业难有转圜。

在医美行业，因为最近风头很紧，扫黑除恶抓了不少人，很多医美分期平台退出市场。

汽车金融行业也开始了裁员浪潮，很多门店关闭。

此外，多家头部现金贷公司被立案调查，几家现金贷平台的老板在寻找买家，试图将平台脱手。

但郭小泉并不太担忧。

“从2015年到2019年，金融的风口从未泯灭过，春风吹又生。”郭小泉说，从消费金融到现金贷，再到区块链，风口一个接一个，一个潮头推动一个潮头。

果不其然，地下现金贷再次觉醒。

庞云的五一假期，一直没歇着。“五一不放假，要量的速来。”他在各大合作群里吆喝。

“3·15”风波，一度将流量价格打回超低，但不到一月，流量价格又重回高位，一个注册高达12到18元。

就当郭小泉在考虑下一个风口在哪里时，比特币，又再次冲破了8000美金的大关……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卷入金融行业，就如上了永动的发条，难以停歇。

金融的背后，*不是冰冷的数字和模型，而是充满了利益与诱惑的躁动之地。

在这里，金钱永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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