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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匹布值一辆劳斯莱斯,高粱地里买出一个奢侈王国

“如意纺”的价格卖到每平米一万元,顺利进入国际高档面料队列。邱亚夫很自豪,“中国服装该撕下廉价标签了”。
2019-10-19 11:25 · 微信公众号:华商韬略  王巍峰   
   


       上月,他又买下一家国外的奢侈品公司,就像女生又淘了一件新衣服。

最后的一刻,邱亚夫出手了。一场备受瞩目的收购大战因此再添新变数。

但很多人,并不看好他。

2017年8月,全球第二大咖啡集团JAB下定决心将核心业务由奢侈品转向日常消费品,并正式放出消息,要将旗下“保留到最后”的瑞士奢侈品牌Bally出售给“愿意为品牌投入更多精力的人”。

Bally官宣出售的当月,七匹狼以3.2亿元拿下“老佛爷”Karl Lagerfeld大中华区80%的股权,正式进军轻奢市场。由于原有业务增长乏力,它渴望在轻奢市场找到新路。

对于Bally,七匹狼更是心仪已久。

早在2014年3月,全球时尚圈就在私下传播并议论着一张合影。照片中有两个男人,右边是七匹狼董事长周少雄,左边是Bally的全球创意总监Graeme Fidler。

很快,消息就被证实,七匹狼挖了Bally的墙角。

Bally出售消息确认后,七匹狼*时间与其取得联系。Bally是*家进入中国市场的奢侈品牌,一半交易发生在中国。这是*的跳板,收购Bally将大大有利于七匹狼从国内日常消费品向国际轻奢转型。

不过,瞄准Bally的,不只是这一匹狼。

复星国际从2011年就在不断收购全球奢侈品牌。对国际奢侈时尚情有独钟的郭广昌,2017年6月,刚刚以2.56亿英镑买下全球*祖母绿矿商Gemfields。此时,还在兴头上的他对收购Bally表示了浓厚的兴趣。

七匹狼是国内男装前10强,复星国际则是中国*国际影响力的多元化实业集团,二者对Bally都是志在必得。

世界500强的日本伊藤忠商事株式会社有意拓展中国市场版图,表现更加直爽,开门见山直接报出收购价格。

正当三强掰手腕时,国内新晋的“收购狂人”赫美集团高调入场。在此前的3个月,赫美刚刚完成了6起收购。它也被视为场中*的变数,迅速成为舆论焦点。

经历前后5个月的激烈竞逐与一轮轮“赛事播报”,Bally成为近年最受瞩目的奢侈品收购案。

最后一个入场的是山东如意集团,2018年1月才开始和Bally洽谈。迟到、没名气,它从出场就不被人看好。提及候选名单时,很多人也只把它归在“其他”之列。

然而,不到一个月,出人意料的事就发生了。

2018年2月9日,Bally公开宣布,山东如意已成为自己的大股东。后者还获得Bally CEO高度认可,“山东如意会加速品牌在关键领域的增长”。

山东如意是谁?很多人甚至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但,这并非该公司*次出场收购国际奢侈品牌,其掌门人邱亚夫也早已是圈内老手。

2010年7月29日,日本大阪瑞纳株式会社的办公大楼中,5000名日本员工齐刷刷向台上鞠了一躬,台上的邱亚夫“强忍着泪水”。

那是他的*次国际化收购,一出手就是日本*流的国民品牌。他回想自己当时的状态,“内心充满了一个产业人的自豪感”。

此后,收购国际品牌,就成了邱亚夫的“家常便饭”:

2014年1月,拿下德国Barutti和hand等品牌;2016年4月,收购法国轻奢集团SMCP,旗下Sandro、Maje和ClaudiePerlot从此归入“如意系”;2017年11月,收购英国百年品牌雅格狮丹,以及香港高端男装集团利邦控股……

意大利、英国、法国、日本是公认的四大时尚之都,山东如意已收购了四都中1/3的奢侈品牌[1]。

至于收购Bally,邱亚夫则表示:“这是山东如意的一次里程碑。”

然而,20年前,山东如意还只是高粱地里一家“破落”的纺织厂,别说是收购,窘迫到连工人工资都发不起。

“我至今还记得,那时新闻媒体写我们的标题是《三千职工嗷嗷待哺》,这种折磨非常痛苦。”

1997年,全国毛纺织品严重过剩,产品积压,连年亏损,超过2/3的工厂限产、停产。当年12月,邱亚夫正式接管了负债率高达90%的如意毛纺集团(早期为如意毛纺)。

当时,39岁的邱亚夫已在这家国企单位干了22年,从学徒工一步步干到总经理。

邱亚夫从根本上不相信所谓的“纺织寒冬”。他一上任就给大家“洗”了一次脑:市场不疲软,甚至“市场无限大”。

但,众人根本不相信他。

他的会从下午2点一直争论到晚上8点。场上的人停不下嘴,不喝水、不吃饭,整整辩论了6个小时,据说期间甚至没人上厕所。

“你们都说市场不好,国家每年进口高档面料60亿美元,还不够用……做不好,就是自己没本事!”说到激动处,邱亚夫掉了泪,场内的人也都掉了泪。

为了找问题、找出路,邱亚夫带着4个老总和2个骨干,以“买设备”的名义,强行蹭进了欧洲各大纺织工厂,准备偷师学艺。

“我们完蛋了!这辈子甭想追上人家了!”亲眼见到意大利工厂织出来的布时,邱亚夫彻底绝望了。

“1克重的羊毛,我们能拉到40米就觉得了不得了,但国外能拉到200米。”出了国门,如意人才真正开了眼。

生产一匹布,用料是国外的5倍,效率是人家的1/5,价格也只有人家的1/5,这样持续下去,必死无疑。

30天下来,一行人共参观了49家企业。在产品开发、质量监管等9大方面,他们一共总结出200多条“技不如人”的缺点。在外国人的疑惑和戒备下,他们记满了手中的笔记本。

西游之后,邱亚夫明白了一个道理:缺乏核心技术,只能处在价值链*端,只能受制于人。

死马当活马医,他一回国就给如意毛纺开了一剂猛药:“全面对标意大利,争做国际一流。”

他接任的前3年,如意毛纺先后投资2亿元,引进世界*高档呢绒生产设备,并从英、意、澳等国家引进一批技术人才,同时联合国内多所纺织大学,进行一系列技术改革。

苦战3年,如意毛纺终于有10个纺织系列能够登上国际舞台。其中,有两块入选“中国*十大面料”,3个产品获得国家质量金奖。*开发的“赛络菲尔”系列产品,市场一次性订货就达到60万米。

如意毛纺产品客单价翻着倍往上涨,并成为当时米兰在国内*的供应商。

拿着1200万利润为大家分红时,邱亚夫确定自己选对了路。不过,他知道自家技术和国际*水平还差着很多。为此,他频繁外出“取经”,到处寻访高人。

“把长丝放在外面,这严重违反常规!风险太大!不靠谱!”工程师徐卫林的建议一经提出,就遭到专家们的一致反对。但是,邱亚夫一直相信他的技术。2006年,徐刚到公司,初次相见,邱亚夫就组织了所有中层以上干部听他讲课。

实验中,哪怕是徐卫林奇思妙想的“歪点子”,邱亚夫也很支持,还亲自指挥技术力量,加班加点帮忙改造设备。

“一克羊毛拉到500米,在世界上独一份。徐、邱经过3000多次实验失败和改进,终于成功研发出“如意纺”。不仅纺线的长度远超国外,30多项技术专利还填补多项行业空白,并在2009年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

“如意纺”的价格卖到每平米一万元,顺利进入国际高档面料队列。邱亚夫很自豪,“中国服装该撕下廉价标签了”。

将1克羊毛拉到500米,邱亚夫仍不罢休。他又向产量少、短纤维、高精度的小羊驼绒发起挑战。

“一匹布能买一辆劳斯莱斯。400人组成的攻关小组首次将1克小羊驼绒拉到180米,然后是300米,最终达到400米。该领域,邱亚夫是*个挑战者。最终,率先织出了这款“软黄金”。

干到*,就掌握了话语权。他给这款布料定了个很吉利的售价,每米68000元。世界上最贵的面料之一。

然而,在此过程中,邱亚夫也像那根不断挑战极限的羊毛,一直处在将断未断的边缘。

国企老板有三条路:升官、罢免、进法院。我知道我总是在危险的边缘走钢丝,搞不好就是万丈深渊。”上任以来,邱亚夫心里始终不太踏实。

国企有自带的好处,也有天生的难处。在一家改革中的国企担任负责人,日子总是难过。更何况,他接任时,如意毛纺还是一副“烂摊子”,内外交困。

“3600多号人没日没夜地忙,国外同等规模最多用工900人。”人力成本降不下来,最后全都得喝西北风。但是,裁员,就意味着要割断裙带,砸掉一些人的“铁饭碗”。这就是给自己树敌。

幸好,邱亚夫“很有一套”。

“谁跟他亲近谁倒霉”,他的家人朋友根本无法通过他获得任何好处。近亲的妹妹被裁,他丝毫不通融。然而,他每天会到员工宿舍转一转,谁家有困难就主动帮助解决,甚至帮忙处理生活纠纷。

全体职工大会上,他语气沉重:“不改革,几千人都没饭吃,都没有退休金!”场下鸦雀无声,知道下岗在所难免,人人自危。

紧接着,他语气一转,“所有岗位公平竞争,择优上岗。夫妻一人下岗,另一人无条件在岗。”并表示,会清退临时工把位子让出来,只要不挑不拣都有活干,以后效益好了再把大家请回来,愿意“下海”的公司给补贴。

结果,散会时人人都对他“感恩戴德”。

最终,如意毛纺实现了千人下岗“软着陆”。由于一岗难求,12个扫地、扫厕所的岗位,竟然来了37人竞选。最后还要公开答辩:如何做好这个岗位。整个集团自上而下,效率*提升。

内部要效率,外部要市场。邱亚夫又给如意指了一条路:“经营无定势”。针对不同的企业、行业内的大小批发商、新老客户,要采取不同的方式,改变过去一成不变的粗放经营,像民营企业一样用全方位服务赢得客户。

方法的确很好,执行却不易。当时的客户要去卡拉OK,这是市场旧惯例。在国企,台面上是不允许的。

“我要是去了,如意的档次就低了。”不过,为了市场发展,邱亚夫表示:“会把钱给市场部主任,让他陪客人。我告诉他乡镇企业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出事我担着!

革新,必然触动既得利益。企业内部、竞争对手中,都不乏别有用心的人。企业一天天做大,留下的“把柄”也一天天增多。

接任初期,如意毛纺资产从1.6亿元上升到十几亿,他每天“走钢丝”,年薪却不足10万元。拿着卖白菜的钱,却冒着卖白粉的险,心里始终不踏实。

2009年11月,如意毛纺集团成为山东如意科技集团(即山东如意)旗下控股公司,邱亚夫则是山东如意的实际控制人。如意毛纺终于完成了改制。

至此,邱亚夫已为如意奉献了34年,企业总资产翻了五六十倍。提心吊胆几十年,他终于可以稍微安一下心,不用太担心自己随时“掉下万丈深渊”了。

邱亚夫说:“一生专注做一件事,争取把它做成奇迹。”

如今,山东如意已拥有从原料、纱线、染色、面料到织造、缝制生产等一整条产业链,成为中国制造的典型代表,并成功完成改制,邱亚夫已经创造了奇迹。

而此时,他心中已在憧憬另一个更大的“奇迹”。

“中国人不仅在买奢侈品,他们还在买生产奢侈品的公司。”瑞士奢侈品牌Bally被中国人收购时,《华尔街日报》给全世界提了个醒。

去年,中国人买下了全球1/3的奢侈品,花了7700亿元,等同于安哥拉2018全年GDP。据麦肯锡预测,2025年中国人将买下全球44%奢侈品,金额达到1万亿元。

奢侈品市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释放一波“中国红利”。

然而,奢侈品市场的话语权却一直不在中国人手里。

“中国年轻人宁可花2万,买有加拿大商标的手工羽绒服,也不愿意花2千,买质量差不多的中国羽绒服。邱亚夫看不惯这种人,也看不惯这18000元的差价被国外品牌“白白赚走”。

“如意纺”一米一万块,外国品牌拿去做衣服,一套能卖到17万。如果自建品牌自己做衣服,即使一模一样的款式,死活也卖不到这个价钱。他不得不承认,这就是“品牌价值”。

制造商和品牌商中间存在巨额差价,凭什么不能自己去赚?

邱亚夫决定要做一个中国自己的奢侈品牌。

“奢侈品之父”阿诺特曾说:“奢侈品品牌的树立要比其他生意困难得多,它需要创造一种根本不存在的消费需求。通过挖掘品牌历史并用适当的设计师来诠释它,从而定义出品牌身份。”

几乎所有的行业专家都认定,“中国要做出世界影响力的奢侈品牌,需要50年,甚至100年”。

十分困难,就一定做不成?邱亚夫不信这套,他要再造一个“奇迹”。

他的策略是,“先让你成为我,再让你认可我”。

从2010年,邱亚夫就放开了手脚,开启了“买买买”模式。通过不断收购奢侈品牌,逐步实现了全球设计师、品牌都“为我所有为我所用”。下一步,就是被人认可。

一路走来,邱亚夫不断被人质疑。他问过自己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我能干成什么、能干好什么?”

在他身上一次次上演“奇迹”,逆境中把厂子救活、做大;一次次突破技术壁垒,填补行业空白;从卖不动的低价产品到被争抢的天价产品;收购国际奢侈品牌……

2017年,接受中央2套采访时,他信心十足,表示用10年时间打造一个与LV、阿玛尼影响力比肩的中国奢侈品品牌——*如意。

但是,他至今依旧被质疑。专家们曾多次指出,山东如意收购日本瑞纳、香港立邦之后,一度亏损和关店,并以此否定邱亚夫的品牌战略。

与此同时,山东如意旗下的法国SMCP销售额却大幅上涨,并有望在2019年进入10亿欧元俱乐部。邱亚夫却并没有拿来佐证自己的正确性。

2018年1月,和Bally接洽之前,邱亚夫甚至“没有打算收购Bally”。那时他正忙着“5年内实现旗下品牌的扭亏为盈”,让更多品牌成为SMCP。

Bally希望找到能助力自身发展的买家,巨头们激烈争抢却不得,邱亚夫一出场,买卖双方一拍即合。一切不言而喻。

今年,邱亚夫61岁,在这个行业干了44年。他依旧在问自己,“我能干成什么、能干好什么?”

其实,他心中早有答案,并且一直无视“行外人”的评价,也不故意显露。

今年年初,山东如意斥资26亿美元收购美国著名的面料制造商LYCRA莱卡,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

最近一次完成的收购,是法国轻奢男装排名第三的品牌De Fursac。消息只是从山东如意旗下公司法国SMCP在9月5日发布的2019年上半年业绩报告中平静流出。

这就像女生的衣柜里默默地增加了一两件新衣服。

20年前,邱亚夫只是山东高粱地里“破落”毛纺厂的“厂长”。企业营收好转时他表示,“我心不甘,我也希望住300平米的大房子,希望年薪百万。

完成改制的第4年,即2013年,邱亚夫已经走上全球收购之路。同年,他在澳洲最昂贵的郊区Point Piper,花了1.6亿元买下一套豪宅。

如今,他坐拥全球排名第16的奢侈品集团。此时,或许他正坐在澳洲的豪宅中,喝着红酒,悠闲又雄心勃勃地等待着“亲生”的“*如意”长大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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