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金融科技监管收紧,行业动荡,“至少70%的从业者离职”。
他们都去了哪里?
拉勾网提供的数据显示,近四分之一的人还会选择继续留在金融行业,而企业服务、电商、文娱和教育,是其他人比较普遍的转型方向。
但转型之路极为坎坷,一些行业将P2P加入“黑名单”,不要相关从业者。
在过去,金融科技的薪资普遍比其他行业高30%,对于要降薪30%到50%再找工作,一些从业者并不适应。
一位P2P的前副总,宁愿去跑滴滴,也不愿降薪一大半去其他公司。
还有一些赚惯了快钱的从业者,不习惯踏踏实实的生活,会选择重新进入其他快钱行业。
走过了捷径,就难再忍受一步一个脚印的攀爬……
01 流失大潮
作为一家金融科技公司的HR,陈敏敏最近的压力有点大。
各个部门都在涌动着离职暗流,公关部、市场部和运营部,是重灾区。
行业动荡,最近不断有某公司被抓的消息传出,人人自危。
“我就劝他们,公关、市场这些部门离业务远,完全不会被牵连。”讽刺的是,陈敏敏一边稳定军心,一边却偷偷筹划着离职。
金融科技行业正在遭遇*的离职潮——大多数人不是被辞退的,而是主动逃离的。
“至少70%的人已离开。”一家金融科技公司的创始人吕振文认为,“行业已流失了几十万人。”
拉勾招聘提供的数据显示,今年,金融科技行业整体的流入与流出比降为0.4。
这意味着,每当有4个人进入这个行业的时候,就有10个人离开。
吕振文现在每天的工作,就是和高层一对一谈话,“稳住大家”。
“业内有家头部公司,设立了5000万的高管基金,谁要被抓,就赔给他的家属。”吕振文感慨,公司不惜重金留勇士的举动,却也折射出了行业的悲凉。
几十万离职的从业者,都去了哪里?
拉勾数据显示,在这些人中,只有近四分之一选择继续留在金融行业。
目前,金融科技*的安全港,就是持牌消金和传统金融机构。
“大家都削尖了脑袋往里挤,问题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金融科技行业的猎头李贺称,他现在帮一家持牌消金找CRO,一个位置有8个候选人,竞争极为激烈。
金融机构倾向于挑选“正规机构出来的,干净的人”。
这意味着,能留下来的,只是极少数。
留下的人压力巨大,但出去的人,也未必安然。
5个月前,在公司领导被警方带走后,丁友阳迅速和原公司切断了关系,连工资都不再追讨。
但至今,他都没有找到工作。
几乎所有的面试官,对他的P2P从业经验,都会询问再三。
“你的原公司都出问题了,你会不会被牵连?”丁友阳说不会,但他自己也有点心虚。
2019年11月以来,杭州、深圳等地公安机关陆续发布通报,要求P2P网贷平台涉案工作人员,退缴工作期间的工资、提成、奖金等非法所得。
2019年11月19日,杭州公安局下城区分局发布通告,要求杭州孔明金融信息服务有限公司涉嫌非法集资的行为人上缴工资、奖金、提成等
丁友阳现在不敢接陌生电话,生怕相关部门找过来,要求他“上缴非法所得”。
听完他的经历,大部分面试官都让他回去等通知,接着就杳无音信。
在行业动荡中,就算离开,也会被余波波及。
杨明曾在P2P公司担任销售小组主管,去年夏天就离职,此后公司也被调查。
直到现在,他还会被频繁叫去接受审问,“有时候一周两次,我根本没法投入新的工作。”
拉勾网数据显示,企业服务、电商、文娱、教育等,成了金融科技人才比较集中的转型方向。
但是,很多行业却将金融科技的从业者加入了“黑名单”。
1月初,金融科技从业者任远和bilibili的朋友闲聊。
对方说:“我们公司现在有个岗位很适合你,可惜你是金融科技的人,我们不要。”
一位友邦员工也曾透露:“我们公司不要P2P行业出来的人。”
“这份职业经历,仿佛成为了刻在你生命里的污点。”李友阳不想虚构简历,却又发现太多人看这个行业时,戴着有色眼镜。
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他发现很多行业亮起了红灯,无法通行。
02 降薪之痛
两天前,丁友阳接到了*一个面试回复。对方说,只能开出1万的月薪,税前。
“你没法提供离职证明,手续不完备,这是我们能开出的*的价格。”丁友阳还想争取一下,对方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过去在金融科技行业,丁友阳的底薪加提成,一个月是3万多。
降薪到原来的三分之一不到?他实在接受不了。
过去的金融科技,*是一个高薪行业,工资普遍比其他行业高出30%。
猎头李贺一直坚持一个观点:一个行业薪酬过高,对于从业者来说,并非好事。
“从业者会过高地估计自己,想转行的时候,放不下身段,架在了高点。”李贺发现,如今,很多转型者,都陷入了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境地。
一家商业银行的部门领导,在2013年被P2P公司重金挖走,年薪300多万。
300多万是什么概念?
当时,商业银行总行的行长,年薪可能也就200万左右。
猎头帮这位高管找了半年工作,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降薪到200万的职位,但高管却看不上。
成都一家P2P公司的副总,最近开始跑滴滴。
他之前的工资是2万左右,现在有企业最多开出的月薪是8000。
钱太少,反差太大,他宁愿先跑滴滴,等待新的机会。
“我休业半年多了,身边一大半人都是这样。”一位曾做过第三方支付的从业者称。
李贺发现,现在很多金融科技人才都“赋闲在家”,“有薪酬太低不愿意去的,也有降薪50%都没人要的,3个月都没有收到面试消息的,大有人在。”
03 失衡的心
一个月前,曾经的同事和李友阳说,要不去做区块链吧,“币圈也很赚钱。”
李友阳也心动了,他嗅到了熟悉的气息——都是赚快钱,都是在边缘行走。
他刚买了几套课程开始学习,却遇上区块链的正规军准备进场,开始了币圈剿匪。
而他的朋友,已奔赴东南亚“避风头”。
“倒了血霉了,刚从一个坑出来,又进了新的坑。”朋友天天来吐槽,李友阳却庆幸自己没有迈进这个同样暴利而危险的圈子。
对于这些从业者来说,转型的另一个难点,是如何面对心理上的失衡。
去年7月,在公司暴雷后,P2P从业者张衡回东北老家开了家饭店,投入成本30万,月利润1万左右,预计两年多才能回本。
为了这不多的利润,他需要每天工作12到14个小时。
在过去,他每个月的底薪加提成,是5万。
受不了这么“低性价比”的工作,最近,他又回到了金融行业。
走过了捷径,就难再忍受必须翻山越岭的苦行。
从现金贷行业转型后,何晶开始尝试做线上保险,自己拍抖音,再推荐保险产品。
团队每天拍摄、剪辑,发布内容后,还得一条条回复留言。
“特别累,现在比以前辛苦十倍,赚的不到以前的十分之一。”何晶做了两个月,简直要崩溃,“特别怀念过去的日子”。
赚惯了快钱,就会持续寻找暴利的“风口”。
“国内做不了金融科技,那就去国外。”对金融依旧不死心的明昊,带着团队远赴海外。
他们征战越南,结果被骗了50万;转战印尼,结果遇到了当地严打;如今,他们落脚印度。
“印度确实可以掘金,但到处都是骗子,一些印度人觉得中国人就是人傻钱多。”明昊在印度也刚刚摸出一些门道。
“做了这些行业,就回不去了,不可能再踏踏实实做事。”明昊都不敢想,自己还会去打工,或者去做实业。“你尝过刀口舔血的刺激快感,就不想再平静生活。”
“部分从业者,已经被行业宠坏,在暴利浇灌之后,他们很难再回归正常的职业规划,状态变得极不稳定。”李贺发现,重新找到工作的员工,一般3个月到半年后又会离职,“做什么的都有,要么去海外做现金贷,要么炒鞋炒币,都是一些快钱行业。”
“其实他们中,有很多都是技术和风控精英,如果在一个行业深耕,也许会有更高的成就。”李贺觉得很可惜。
他甚至认为,其中的一部分人,“已被行业毁掉”。
当然,也有转型很成功的。
李友阳的两个前同事加入了一家电商平台,同样都是干流量的活儿,“干出了成绩,很有成就感”。
“只要心态放平和,愿意脚踏实地,其实很好找工作。”李友阳的朋友劝他,赚快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一步一脚印,这才是人生常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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