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以后再也没有VC了。”如今的风投圈里流传出这么一句话。
而屠明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在自己的车上,正赶着去聊大米业务的电商拓展,他对此话深有体会,因为他自己亦是退出一线的VC之一。就在一个月前,他还只愿意聊商业模式背后的投资机会,而不是盯着自己大米生意能不能冲进中国前十。
如今中国的VC正在逃离。
VC去卖大米了;
VC去大都会卖保险了;
VC去做淘小铺的微商了;
VC去集体打官司向创业者讨债了……
这些案例,是锌财经在做2020年VC市场调研时听到最多的版本。
留下的,活法也变了。当一个物流老板和朋友喝茶时说“我莫名其妙就搞出来了”7000万投资基金后,却被身边阿里出来的资深投资人群嘲时,我们知道这句话,是真的。
中国,再无VC。
批量级的崩盘
陈天在2014年踏入VC行业。如果按照往年惯例,现在的他应该在各地往返,看项目、听故事、谈投资。但今年,好不容易疫情好转,陈天却西装笔挺,拎着公文包去各地公司卖保险。
巨大的跨界转型,在旁人看来或许有些不可思议,但陈天却将这魔幻的转变称为“跳出苦海”。从有想法,到做出抉择,他前后犹豫了半个月——他还是极度留恋拿着钱到处听人讲故事的那种状态。
相较于陈天带着留恋离开VC,杭州某创投VC屠明珏离开的显得更果决。2013 年,刚进入大学的他,就在邻居带领下进入行业接触风投。
而在今年,当他所在机构大老板抽身不做VC,去另一家上市公司做老板后。屠明珏明白,如今的VC非善事,立刻调转船头经营大米产业。
谈起为何离开VC机构的全因,屠明珏给出的最真实的解答是“人浮躁、没钱赚、项目差、大佬都走了。”
但正如屠明珏所说,“浮躁”的时候,大家都相信自己能投上回报率百倍的项目。
“当时看到一个投几十万给婚礼纪的直系学长,变卖之后翻上百倍,谁能不心动。”人在合肥,大学专业为材料科学的林晨听到这样的神话、也抱着掘金的想法,于2017年末跨行VC。
但就一个月前,林晨和机构的矛盾加剧,下定决心不做VC,和朋友一起经营公司。
曾经刚进入行业时,林晨就察觉VC机构的募资变难,在他手上可操作的钱也比预期的少。
“市面上的项目轮转一圈后,百分之八十不久后你又可以再看到。”林晨说道,到了2019年,杭州的一个路演现场上,项目单上的八个项目,有一半看到过不止一次。
而到2019年年末的时候,公司做出了一个决策上的调整,以VC为跳板,做一个产业结合文化转换。这个转变对于理科生的他来说难以适应。
在变迁的十字路口,改变不易,但过去十年投资界热闹奔腾,而疫情将VC们打回原形,而如今“老一代”VC被逼或者自愿退出的数量愈加激增。
热潮后,一地鸡毛之下,顿生萧条之感。
回顾vc的疯狂,埋下了隐患
“曾经我认为货拉拉是个傻逼,而后来我觉得自己是个傻逼。”聊到屠明珏最早接触的项目时,他自嘲道。曾经最不被看好的项目,如今却成了屠明珏VC生涯中最成功的明星案例之一。
但在2015年货拉拉的路演现场,当货拉拉创始人周胜馥讲到“货拉拉要做货车界的滴滴打车。”在屠明珏眼里,无非是又多了一个在他面前画饼的项目方。
而聊到自身与行业环境,“浮躁”一词他谈及最多。
行业的浮躁,自2014年开始,屠明珏在有号称杭州“硅谷”的滨江就能隐隐察觉到,彼时行业在追逐热钱。他熟知的vc机构中,就有投资车贷,仅一个项目亏损超过十几亿,即便如此金融业务还是VC追逐的热点。
但2015年,的确是一个“大众创业”的年代,市场上到处游走着胆大的人。项目路演上,你总能看到项目还未起步,商业估值就敢写到3000万。
多牛资本创始人蒋海炳也在时代激情下开始创业,甚至还从上海互联网圈拉来了他的朋友胡双勇。
现在聊到这个项目,他语气难掩落寞。在他眼里,这在当时应该是个极好的项目。
无人货架的商业模式如今证实是不成型。但2017年无人货架被资本造势而起之时,热钱飞速涌入。
蒋海炳当时收到各界的消息不断,公司的会议室也人流不息,上午可能刚聊完一个投资人,下午另一位投资人就来了,他表示“络绎不绝的投资人排着队见领蛙。”
在再三挑选之后,蒋海炳接受了几个资本的投资。
到了2018年,行业头部便利蜂、果小美、猩便利已逐渐成型的。而在领蛙董事会上,领蛙的CEO胡双勇和大多投资人依旧决定放弃固守上海、杭州,疯狂向北京扩张。
此后、资本逐步向头部寡头倾斜。领蛙融资受阻,蒋海炳在杭州、上海、北京等地寻求新融资,想给领蛙续命。
项目融不到资是问题,融到钱的行业是资本造风口。“资本把赛道玩坏了。”此时蒋海炳把无人货架失败的原因归咎到了资本上。
但在董事会看来,蒋海炳对于项目过于狂热,无人货架的模式早已崩盘,最终决定背着蒋海炳把领蛙卖给竞品。
钱热的时候,专业的、不专业的都涌入了VC赛道。但“硅谷神话”蒙蔽了大多数人的双眼。
林晨回忆,在好些人眼里,只要把钱扔进一些故事讲得好的项目里,就能找到接盘侠。进场砸钱的大多VC不存在风险评估等专业知识,只是盲目迷信自己是下个神话。
而这种类似“击鼓传花”式的玩法,在当下的环境,这些“手捧鲜花”的玩家似乎难再找到下一个交接的人。
再无vc,新vc
还坚守在VC行业里的人,也没法像以前一样地活着了。
2019年,林晨把融资款项打给项目方的一个月后,他在办公室内收到了财务传来的消息:在项目方传来财务报表上,发现了项目方将资金用于偿还股东债务的信息。
本就800万的资金,200万被挪作他用,和原本协议上的用途规划大相径庭,并且是协议上明文禁止这种行为。
这样下去,项目方公司的账上资金将撑不过半年。
要回资金成为林晨的*想法,他动身联系了项目方的人。经过一段时间拉锯,项目方的人也同意回款,“闹得不愉快,但钱保住了。”林晨还是庆幸的。
早年,VC手里如果攥着大把的钱,应是值得炫耀的一件事。但在今年,即便是拿到钱,却成了一个“烫手山芋”。
的确,现在大家都想要钱,但即便是手里有钱的VC也不敢轻易给。还在一线看项目的罗伊,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顺眼的项目,也和项目方聊得甚好。而当罗伊提出回购协议时,创始人搪塞而过。
罗伊说:“不敢签,我也不敢给钱。”
“怕死”,才能活着。这成了留下来的VC的真实写照。
2018年年底,林晨打算与江苏某地政府合作智慧停车项目。在他看来,和政府合作的项目相对稳定,后续盈利通过承包,建造,使用,分成达到获利,同时政府会给予扶持。
在项目规划上,项目本身有一个亿的估值,需要千万左右的融资,且需要接入保证金。
从看项目,到决定投资,前后耗费了10个月的时间。为了考察项目,他从杭州开车前往江苏,最长一次住了半个月。在他看来,项目的财务收入模型挺好,但最重要的是同时有着政府的扶持。即便如此,磨磨蹭蹭数月,他才签约。
国内未来是专业VC的下半场。
多牛资本蒋海炳表示:“过去可能有很多一批的老VC离开,但度过阵痛期的留下VC,无疑会更为专业,更精准。”
但不可否认的是,投资行业如今还在不断萎缩,VC还在撤退,当规模萎缩后一定时候,VC行业才真正的成熟。
而当问起行业成熟这个时间点时候,大多受访VC表示:“这两年没戏。”
最后,锌财经在2020年VC市场调研发现,未来的新VC的选择项目倾向为:
1、形成自己的核心模块,注重与整体产业主营项目的结合,做到产投一体化。
2、签订回购协议,在天使轮就提前签订回购协议保障自身利益。
3、存在健康的资金流,以及项目本身有可预见的造血能力。
4、不准再烧钱!!!
(根据受访者要求,林晨、陈天、罗伊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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