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想到,曾连续五年盈利的“港股在线教育*股”,将于本月交出一份“史上最差”成绩单。
7月29日,新东方在线发布2020财年盈利警告,预计2020财年亏损7-8亿元,较2019财年亏损的6400万元扩大9.94-11.5倍。当日,新东方在线股价大跌,*跌至33.35港元/股,收报34.35港元/股,跌幅达7.66%。
新东方在线此番业绩巨亏,不禁让外界联想到其2019年以来内部发生的“管理层大地震和名师陆续出走”一幕。尽管无法明确地判断出这些变动对公司业绩带来了多大影响,但新东方在线的发展隐忧已然凸显。
有不少业内人士向「子弹财经」表示,新东方在线的“这一巨亏”对行业的影响可谓喜忧参半:一面是投资人更趋于理性,让项目高估值的泡沫不断被刺破;一面是入局者犹豫,中小机构更难引进优秀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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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层“大清洗”
2019年,一场震惊业界的管理层“大清洗”运动在新东方在线内部上演:1月,联席总裁孙畅不再担任“行政总裁”,调任为非执行董事;此番变动后,年仅34岁的工科生孙东旭成为新东方在线的*行政总裁;
5个月后,多纳直播小班课已与比邻东方直播班课业务合并,新东方在线儿童产品事业部总经理、酷学多纳品牌负责人陈婉青已离职;
6月25日,英语学习事业部总经理张枫因个人原因离职,由贺锐奇接任,向新东方在线联席CEO孙东旭汇报;
8月16日,新东方在线发布2019财年业绩报告的同时,又宣告将收购东方优播剩余49%股权,董事席位调整,原执行董事兼COO潘欣于8月16日正式离职。
“俞敏洪认为新东方在线旧有核心团队无法支撑集团对互联网教育的战略布局。”长期从事在线教育的赵鹏(化名)向「子弹财经」透露,这是新东方在线高管接连离职的核心原因。“他们大多是被迫离开的,要知道,已经坐上高管位置的人不会轻易动摇。”
在赵鹏看来,新东方在线原有核心团队的互联网基因不强。比如原联席总裁孙畅在加盟新东方之前,曾任中国网通宽带投资事业部总经理,并没有互联网教育企业的相关从业经验;原COO潘欣在加入新东方在线之前,曾先后任职西岸奥美、易观国际等企业,也没有在互联网教育企业工作过。
“这样的团队基因在一定程度也决定了它(新东方在线)不会像互联网公司那样积极求变、勇于创新和敢于变革。”赵鹏直言道。
然而吊诡的是,继任者仍缺乏互联网基因。2019年1月被任命为新东方在线联席CEO的孙东旭,不是互联网或知名在线教育企业高管出身,而是曾负责新东方线下业务的“老人”,此前他担任过西安新东方、合肥新东方的校长。
新东方在线需要补的“课”不止是互联网基因,还有互联网公司氛围。
“新东方在线缺乏互联网公司氛围。”赵鹏回忆,2014年他去北京出差时发现,在18:30新东方在线的办公地就已经关灯锁门。而这个点正是国内互联网公司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员工一般在公司吃完饭后又继续加班到22:00。“这才是互联网公司应有的氛围。”
赵鹏告诉「子弹财经」,俞敏洪曾一度对新东方在线满怀信心。据他了解,2015年年会俞敏洪专门到新东方在线开会,他站在新东方在线办公区的桌子上,向在场的团队宣称未来新东方在线要承载新东方集团20%的营收,这给当时的团队打了一剂“强心剂”。
可时至今日,新东方在线营收尚不足新东方集团的5%。“不得不说是团队的问题,比它晚起步的一些在线教育企业年营收规模都达到几十亿了。”赵鹏如是说。
赵鹏认为,俞敏洪“清洗”新东方在线老高管的另一大原因是,K12业务成了新东方业绩增长的主要引擎,但新东方在线在K12领域却迟迟没有建树。
根据往期财报,新东方2011财年K12业务在总营收中占比达到34.6%,超过留学考试业务成为其*的收入来源;到了2016财年Q1,K12业务已经贡献新东方一半以上收入。但新东方在线固守的业务体系还是考研、出国考培等成人教育。
“俞敏洪向老高管‘动刀’与新东方在线的价值有关。”同样从事在线教育行业多年的王平(化名)对「子弹财经」透露,新东方在线在新东方体系里面,并不是一个完全独立自主的子品牌。
新东方在线主要的生源不是自身通过市场手段获得,而是靠新东方集团线下兄弟校区“帮扶”。“可以说,新东方在线极度依赖新东方的各方优势。”王平表示。
事实上,高管相继离职会对公司产生不确定性影响。“负责产品的公司高管离职,意味着一个产品时代的结束。”拥有多年高管经历的前京翰教育CMO邓智梁向「子弹财经」分析道,负责业务的公司高管离职,如果继任者对接手的业务不熟悉或没有做好充足准备,意味着会经历一个较长的过渡期。“而过渡期期间大概率会遭遇业绩下滑。”
同样地,互联网教育业界的资深投资人徐华也对「子弹财经」表示,对企业来说,高管离职往往意味着团队内部体系将迎新一轮调整。
因为继任者会对他的老部下或信得过的人进行引进,导致公司原有的一些政策无法保持持续性和稳定性,甚至出现建立“部门墙”等有损内部团结的现象。
一般而言,一些专业性强且需要经验积累的职位,如财务、法务或IT等高管,他们离职后对公司的影响相对小一些,通过引进外部人才的方式便能弥补,甚至带来提升。
“财务、法务等领域越专业越好,在外面大团队干过的人,可以给现有团队带来更好地发展与帮助。”徐华补充道。
然而,负责公司业务或销售的高管离职,带来的影响则是巨大的。徐华解释,因为他们对企业的经营理念和方向更容易产生认同,同时也更了解整个企业的内外部环境。
“高管离职对新东方在线业绩影响是必然的。”在赵鹏看来,骨干团队成员相继离职,会带来团队的重新塑造,继任者需要重新搭班子。此外,从新东方在线7月29日发布的2020财年盈利警告也可看出:预计公司2020财年亏损7-8亿元。
当然,“管理层大换血”带来的代价,新东方在线也必须“照单全收”,毕竟基于长远的发展趋势来看,新东方在线面临的是国内在线教育企业之间“烈火烹油”般的激烈竞争,必须尽快换上“更强的将帅”,才能打出一片天。
名师接连“出走”
除了管理层动荡,“考研名师陆续出走”也折射出新东方在线的发展隐忧。
2019年7月,考研名师唐迟宣布其已从新东方在线离职,并加盟有道考神;时隔一年,就在2020年7月下旬,新东方在线被曝李旭、王江涛、唐静和董仲蠡等考研大神级名师集体跳槽,后经证实李旭和唐静两位名师加入了跟谁学。
「子弹财经」获悉,李旭是新东方集团十大演讲师冠军、新东方20周年功勋教师;唐静是新东方功勋教师,曾担任俞敏洪老师特别助理一年,在新东方工作超十年;唐迟2007年加入新东方,并于2013年开始在新东方在线授课,通过在微博分享学习方法,逐渐成为一名“网红考研教师”。
“他们(李旭、唐静和唐迟)是被迫离开的。”赵鹏认为,这些名师对新东方在线肯定是有感情的,也不缺忠诚度,但是不得不离开。“甚至可以说,他们对新东方在线是一种很失望的状态。他们曾帮新东方在线打下天下,老板提出要做互联网教育,他们也努力过了。”但受限于公司文化基因而无法更好地突破自己,加上公司目前战略重心正在由以考研为代表的大学业务向K12业务转移。
事实上,“名师出走”这种现象对大多数教培机构产生的影响不容忽视。
首先,机构或面临教研产品泄露。邓智梁表示,培训机构都会自己做教研,有对应的教材教案等,离职老师极有可能会将原机构的教学产品资料给到他们任职的新机构,并进行二次升级改造。
其次,机构或面临一大批生员流失。因为老师关联学生,老师离开后,势必会带走一批对他教学认可且印象好的学生。“当很多学生喜欢某个老师时,那么这个老师去哪,学生就跟去哪。”邓智梁说道。
最后,机构或面临现有老师出走。在邓智梁看来,绝大多数老师选择加入竞争对手,都是因为后者开出了远优于前者现有待遇的丰厚条件。“他们的出走,大概率会引发羊群效应,也就说,后面会跟着一批老师离开。”
其实,影响远不止此。王平告诉「子弹财经」,名师出走后,教培机构的品牌形象和声誉或因此受损。毕竟老师的离开,会导致学生学习的连续性被中断,进而引发很多学生情绪上的波动,甚至产生逆反心理,最终在网络上吐槽这家机构。
更重要的是,成人教育行业的名师效应十分显著。“之前有机构名师被更换掉一段时间,很多学生就说‘没有这位名师我就不报了’。甚至有些科目不是这位名师主讲都不行。所以,名师的影响力和号召力真的是非常巨大的。”王平坦言。
“巨亏”引发行业担忧
无论是管理层大换血,还是名师频出走,给新东方在线带来的直接影响则是业绩的下滑。
事实上,“新东方在线2020财年巨亏”的消息作用到在线教育行业并非“好事”。
邓智梁对「子弹财经」表示,“长期亏损或亏损不断扩大”都会让准备入局的在线教育创业者犹豫。“他们会质疑当前这种商业模式未来是否可行。”
此外,它也会让在一级市场看在线教育项目的投资人变得更加谨慎。“它们会考虑如果被投项目无法成为头部玩家,那么投出去的钱很可能就打水漂了。”邓智梁说道。
发出担忧的不止从业者,还有投资人。
“头部企业的长期亏损或亏损不断扩大,会进一步降低投资人在一级市场看教育的信心。”徐华解释道,如果被投项目长期陷入亏损状态,则意味着投资机构套现难度会更大,进而导致很多投资人放弃专门投教育赛道,转投其他回报周期短的项目。
“我身边投教育的机构已经不多了,现在看教育的投资机构数占原来总量的比例不足50%。”徐华说道。
在他看来,发生这种变化的原因主要有两点:
一是因为回报周期长。“打价格战、搞补贴”在教育行业行不通。在教育领域成长为优秀企业很难,有时长到10年才跑出一家好企业。然而,一般基金存续期5+2(指该基金的投资/封闭期为5年,退出期为2年)。“很少有基金可以长期陪跑被投项目。”
二是因为回报低。如果被投项目数据增长不明显,估值就涨得更慢。“估值涨得慢,投资人怎么套现?最后能赚个利息钱都算赚的。更重要的是,因为常年亏损,同时又融不到钱的在线教育公司最终挂掉的还很多。”徐华表示。
除了投资人的信心,中小在线教育机构对优秀人才的引进计划也将受影响。
徐华告诉「子弹财经」,很多优秀人才在选择加入一家在线教育公司之前,通常会了解它未来是否有上市的可能性以及何时能实现盈利等问题。
“如果公司长期亏损,后面投资人的钱又进不来,怎么能保证职业经理人长期拿到高薪?头部玩家还能靠头部的影响力,招募一些优秀人才,腰尾部玩家未来只会越来越难受。”徐华坦言。
在徐华看来,如果把时间线拉得更长,“机构长期亏损或亏损不断扩大”会引发较为严重的社会退款难问题。
一些在线教育企业因无法长期运营,又拿不到融资、面临人才流失,最终导致服务跟不上。“要知道,很多互联网企业在线下并未设立主体公司,它不像线下分校停课关门,还可以通过门口堵截等方式维权,互联网公司一旦跑路,家长们都没地方维权。”徐华说道。
当然,“机构长期亏损或亏损不断扩大”也会进一步降低一级市场估值泡沫。“因为迟迟不能盈利意味着它的市值、市盈率等指标表现一般,最终传导到一级市场,则表现为同行面临估值打折的窘境。”徐华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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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资成本最高涨超50%
除了管理层异动、名师离开引发的内忧,新东方在线还面临成本急剧攀升的行业困境。
徐华介绍,在线教育企业成本主要分为营销成本、老师课酬、员工成本和运维成本。其中,营销成本所占比重*。“处于发展期的在线教育机构营销费用占比至少60%。”老师课酬占比次之,达到30%。
此外,由于在线教育机构通常会搭建自己的平台,如果技术人员过多,会导致员工成本占比在20%以上。“跟你(在线教育机构)抢技术人才的不止是同行,还有电商、游戏甚至区块链等领域企业。”徐华表示。
与前三类成本不同,运维成本往往是容易被忽视的一块成本。
“不卡、不动、不掉线。”徐华说这是他们在谈及“如何保持老师直播稳定性”经常提到的7个字。
徐华透露,2015年他带领的互联网教育平台团队为了让5万名在线学员“不卡、不动、不掉线”,仅1年的运维费用便高达5000万元。
“因为北方有网通、南方是电信、校园里面还有校园网——中国的网络条件很奇怪,它不是一个统一的运营商,想保持跨网服务,就必须要建很多地方独立服务器。甚至还有高并发数据,1个音频接入、2个音频同时对话,以及4个人等同时对话,它的成本不是简单地翻4倍,而是几何级别的上升。”
高并发数据带来的几何性的带宽的占压,使得在线教育机构必须要有独立的一些带宽,以保持沟通交流的稳定性。“更何况视频,视频有时还追求高清,所以运维成本也非常重,占比能达10%。”徐华表示。
他还特别提到,当在线教育机构规模扩到一定程度后再往上走,需要承担的成本会呈指数级增长。“你(在线教育机构)规模小,可以不招技术团队,用QQ或微信教学替代就行;也可以不买服务器,用市面上的第三方在线教育平台替代即可;而一旦在线教育机构要做大,专一来干这个事,成本立刻就上去了。”
事实上,相比去年,今年K12在线教育机构在老师成本上的整体支出更高。
“一对一和小班课老师是拿不到百万年薪的。”邓智梁表示,目前年薪百万的K12老师只有在线大班课主讲老师和公开课讲师。
以大班课老师为例,K12在线大班课主讲老师的收入主要来源于固定课酬和续班奖励两部分。与去年相比,今年K12在线大班课主讲老师的成本平均上涨10%左右。“有的主讲老师成本涨幅不足10%,有的主讲老师成本涨幅超过50%。”邓智梁说道。
“现在挖这些人(老师)几乎是天价,挖的成本都不是以10倍来增加。”徐华不禁感慨,十年前,年收入上百万的老师可谓凤毛麟角。然而,随着在线教育受众群体规模的不断扩大,年薪百万的老师并不鲜见。“以前开线下面授班,一个教室容纳1000人就顶天了,但现在开个1000人的在线直播课很正常。”
除了老师成本,K12在线教育机构在教研成本上的涨幅也极为明显。
邓智梁向「子弹财经」透露,比起去年,今年K12在线教育行业的教研成本平均涨幅在20%左右。“因为很多机构增设了教研产品专员/经理等岗位。”
在他的印象中,2020年以前很多K12线下机构并不是特别重视教研产品。“因为线下老师直接面向学生与家长,家长听完觉得好就买了。”
不过,今年之后,它们也开始做教研产品。毕竟现在没有不做在线的机构,而线上意味着老师跟家长及学生非面对面,机构必须先让家长了解整个可视化产品体系,后者认可后才会买单。
“机构对于教研的重视程度越来越高。”邓智梁表示,以前无论线上还是线下机构更多拼的是流量和渠道,但当线上流量基本被腾讯系、头条系垄断后,各家获客成本相差不大,*能做一些差异化出来的就剩教研产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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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 语
“含着金钥匙出生”的新东方在线,依托新东方品牌、师资、资源等方面的加持,曾实现连续五年盈利,成为港股*家在线教育企业。
经历管理层洗牌和名师流失,尚未完全恢复“元气”的新东方在线又将在本月交出业绩巨亏的成绩单,而截至发稿前,新东方在线收跌,收报34.7港元/股,跌幅达7.34%,投资者似乎对其信心减弱。
从规模盈利到巨额亏损,新东方在线显然没打好手里早早拿到的“好牌”。除了新东方的加持,新东方在线还得学会“独当一面”,唯有不断构建行业壁垒,锻造自我造血能力,才有望扭转当前亏损的不利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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