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月11日,《宁波日报》报道当地一名20岁小伙在体验剧本杀时误食朱砂,若非及时洗胃,险些就导致肝肾功能衰竭。
本月22日,《都市快报》又刊出一则新闻,杭州50多岁的王女士将大三的儿子送进了医院。后者沉迷剧本杀上瘾导致茶饭不思,脾气也暴躁起来。“昨天竟然说要杀我”,王女士对记者说。
剧本杀到底是什么,竟然如此“可怕”?
有人说它是最快实现的元宇宙,毕竟《头号玩家》目前还是科幻;有人说它是拯救线下商业体的白衣骑士,虽然电影院还在坚持,但KTV早已山河日下;还有人说,它在为年轻人提供迄今为止最*的社交体验。众所周知,这是个人均社恐的时代。
但也有人冷眼旁观,从疯狂的生意中看见了魔鬼,说那些“变了味”的剧本杀会对入戏太深的玩家造成心理危害。确实,表演艺术中信奉体验派的不在少数,比如希斯莱杰。
每一样新生事物诞生时,天然带有引起一部分恐惧甚至敌意的原罪,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对任何复杂事物下定义和贴标签,都会陷入片面的窠臼。
对于剧本杀,大家的说法好像都不无道理,但我们到底应该如何看待它?
1
金钱之味
9月21日,哈尔滨市巴彦县第二人民医院报告1例新增新冠病毒阳性感染者,官方公布的流调结果很有意思,引起了网友热烈讨论。
这位感染者9月7日到达哈尔滨,随后在9月8日到9月10日连续三天光顾南岗区子不语剧本杀,每天在店中停留时间超过四小时,并在9月11日回到位于巴彦县的家中。
剧本杀是今年最火的风口之一。
受限于圈层、年龄、地域或媒介,很多人对它的火爆程度尚未有一个直观的概念,但这份流调报告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很多上年纪的朋友不了解剧本杀是什么,更不懂年轻人为什么对这玩意儿如此狂热。
剧本杀,其实是一种以剧本为核心的新型桌游。它起源于英国,福尔摩斯和007的家乡。玩家一般在5人以上,通过角色扮演参与其中,在主持人的引导下找出凶手或还原真相。
对剧本杀“上瘾”的年轻人正在越来越多。
2013年,传说中一生只能玩一次的剧本“Death Wears White”传入中国;2019年初,国内才只有2400家剧本杀;到年末,门店数量已经疯狂增长至12000家。
2019年是中国剧本杀元年,市场规模首次超过百亿。从0到1很困难,但从1到100就简单得多。
2020年末,剧本杀门店突破3万家,这还是在受疫情影响,线下店铺增速大幅下滑的情况下。预计今年将达到6万家,市场规模突破170亿。
说剧本杀以燎原之势席卷了年轻人圈子,丝毫没有夸张的成分。
资本市场显然更兴奋,从电竞到潮玩再到剧本杀,Z世代的喜好一向令创投圈趋之若鹜,何况这是片高速增长的蓝海——长远来看,甚至有券商给出了2000亿量级市场规模的预计。
金钱之味吸引了不少玩家,但随着行业逐渐成熟,大部分注定要黯然离场。
产业链上,上市公司芒果超媒最早启动布局。一手策划了2016年现象级综艺《明星大侦探》,播出以来6季豆瓣评分均在8分以上,第五季播放量超过47亿次。
更重要的是,它在国内掀起了剧本杀热潮,顺便将赞助商我是谜、百变大侦探等APP送上线上剧本杀头部平台的位置。
前者在2018年获得了三轮融资,包括金沙江创投的数百万天使轮和魔量资本数千万元Pre-A轮融资;另一所明星机构经纬中国则投资了戏精大侦探。
然而线上平台虽然方便,在用户体验上却不得不大打折扣,剧本杀的沉浸感和仪式感是归属线下门店的特质。因此,头部平台几乎都在不遗余力地向线下导流。
剧本杀门店正在从蛮荒时代朝着品牌化和加盟化趋势发展,典型如“我是谜”,进军线下后依靠流量优势开了超过40家店铺。
始作俑者芒果超媒也顺势在长沙推出《明星大侦探》主题旗舰店,并将在上海、成都、武汉等城市开设新门店。
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再也回不去了,2021年,优酷、爱奇艺,虎牙等平台合计将推出超过10款剧本杀主题综艺。
2
恶之花
1956年,在连续观看《死亡睡眠》和《夸特马斯实验》两部恐怖电影后,图尔特·科汉因心脏衰竭而亡。他是美国的一位9岁男孩,据说患有先天性心脏缺陷。
无独有偶,2010年,一位叫普拉巴卡尔的印度青年连续观看四部恐怖片后,在被送往医院的途中身亡。
听过很多恐怖片吓死人的传说,但大部分是谣传,不过还是有真实案例可供查询。此外,在医院临床心理科工作一段时间就会发现,因恐怖片导致精神疾病的患者,*不在少数。
最近一个例子是在本月举行的第46届多伦多国际电影节上,荣获今年戛纳金棕榈的法国电影《钛》放映时,一位观众因情节太过刺激而直接晕倒,被救护车拉走。
早在2016年,就有多伦多观众在本片导演茱莉亚迪库诺的处女座《生吃》放映时产生生理不适,现场接受医护治疗。
电影和剧本杀,本质上都是以剧情为核心的体验过程。美国心理学家霍兰博士认为,恐怖电影和以惊悚为卖点的剧本杀吸引受众的原理一致,都是从虚构的恐怖中获得快感。
简单来说,恐惧是不愉快的体验,观众能够预知到恐惧,但也明白它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从而在恐惧和“偷懒”中获得快感。
社会学教授托马斯·谢夫博士持有同样的观点,他认为快感的关键在于距离,距离的存在将恐惧转化成愉悦。
但问题在于,并不是所有观众或者玩家都能把握这种距离。每个人的成长经历、性格或共情能力都有所不同,因此并不是每个人都能从剧情中“抽离”出来。
说白了就是入戏太深,这就是精神疾病产生的原因。电影和剧本杀的区别在于两者与观众的交互方式,并且剧本杀的沉浸感显然更高,这是它的原罪。
根据机构调研报告,截至今年上半年,剧本杀已经成为中国消费者的线下主流娱乐方式之一,选择用户占比超过36%,与*的看电影相差仅两个百分点。
剧本杀的爆火根植于人性。在恐怖或悬疑中得到快感是一方面,这来源于亲身角色扮演产生的代入感,和线下考究的服装、道具和场景设置提供的氛围。
但这只是剧本杀众多题材中的一个分支,根据机构调研数据,在玩家题材偏好方面,现实逻辑、科幻脑洞、都市情感、民国谍战和武侠世界的受欢迎度都要高于恐怖灵异。
事实上,即便忽略恐怖元素,剧本杀依然比电影、KTV等以往线下活动更具优越性。虽然它们都满足了释放压力的需求,但社交性才是剧本杀脱颖而出的*属性和乐趣。
这体现在它要求玩家进行大量的单向或多向互动,并通过角色扮演模糊现实身份,从而稀释了社交过程中的压力和恐惧。
另外,剧本杀的游戏机制令玩家在通过推理取证和默契配合找到真相,或运用心理策略及辩论技术隐瞒真相从而获得成就感的同时,相比KTV更轻易地为人们提供了表达或表现自己的平台。
欣赏戏精朋友开始他们的表演,远比玩恐怖本时的担惊受怕更加有趣。
3
无证之罪
每个人都需要短暂地从现实世界抽离,去体验另一个故事、另一段人生或另一个世界。
这不但是释放压力的*途径,也是作为人对精神食粮的必要需求,它拓宽了人生的厚度和广度,所以人类需要文学和电影。
从小说、电影到游戏再到剧本杀,不但是技术的进步,也是人类情感体验的升级。如果小说是在为读者造梦,电影就为这场梦提供了可供观赏的画面,游戏则允许玩家亲历这个梦。
而剧本杀在作家和店家的努力下,让每位玩家成为了梦境的主角,从而展现前所未有的沉浸感和真实性。
从剧本杀的发展趋势来看,首先是和剧场或文旅产业的融合,其次是VR和AR技术的加持,都会令这些属性进一步加强。也许真正的元宇宙,并不一定非要出现在游戏行业。
对任何新事物,我们都应该抱着谦虚和谨慎的态度去对待。
剧本杀是一把双刃剑,把恐怖灵异作为噱头,是行业尚处于诸侯混战或成长期时催生的商业手段。等行业出清,势必会在一批龙头的引领下,为玩家们提供更健康和更高品质的服务。
在成熟之前,任何行业、尤其刚刚爆发的行业必然是无序的、混乱的,何况剧本杀在降生之初就带有原罪。
因此剧本杀需要监管层的介入,这是行业朝着正确方向发展的要求。但近日官媒的评论更多是针对商家的营销和经营方式,和占比很小的灵异恐怖内容,而非对行业整体进行否定。
2020年开始,央视多次报道剧本杀,从而引起了舆论的广泛关注和讨论。这体现出官方的态度仍然是鼓励为主,剧本杀作为新兴产业,仍然具有广泛的正面意义。
从产业链来说,要凑一桌剧本杀,让七八个客人玩得开心尽兴,需要从上游剧本创作,到剧本发行,再到下游的门店装修和最重要的角色——DM之间进行通力合作,这就为社会提供了大量新型就业途径和岗位。
首先说剧本。从电影到剧本杀,本质都是不变的,一个好本子决定了太多。目前的主要途径是原创和IP授权改编,两者都极大提高了文化产业的丰富程度。
在精品化趋势要求和产业愈加成熟之后,剧本杀和影视、动漫等IP产业链势必会打通双向多通道的循环,这对观众而言,一定是莫大的福音。
其次是线下门店。目前的剧本杀主要集中在一二线高校聚集城市,下沉市场前景广阔。在传统线下商业体消亡的时代,剧本杀提供了新型消费场景,对疫情后线下商业活力的恢复也是一次重振。
最后,剧本杀的本质属性对标了日本联谊会和美国随处可见的派对文化,为年轻人交友打开了新的大门。
现在这个时点,从对社会发展的正面意义考虑,约会经济英国比孤独经济更有价值吧。
4
结语
“不疯魔,不成活”,从林黛玉到段小楼再到哥谭市的小丑,总有人无法从梦境脱身。没有这么多性情中人,也就没有这么多赚足眼泪的艺术作品。
剧本杀是带有原罪,但哪个行业又没有呢?无论行业本身还是和其他产业的结合,剧本杀都有广阔的可能,但前提是它能够完成对自己的救赎。
实在不行的话,目前关于这个行业的政策和法律还相当之少,如果真要帮它体面,可就是下下之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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