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星驰的《喜剧*》中,有一句经典台词。柳飘飘每每大骂尹天仇“死跑龙套的”,尹天仇都要一本正经地纠正她:其实我是一个演员。
20年前,于正也是混表演圈子的人。他自觉形象不错,便跟着剧组跑些小角色以待发达,奈何实在不会演戏,常常被导演指着鼻子骂。
他实在是个世俗意义上的聪明人,并没有尹天仇一般的执拗,20岁出头的年纪,便很快在“跑龙套”之外找到了自己的天赋,那些关于“演员自我修养”的事,便没什么在乎的了。
至40岁,在这条天赋铺就的路上,于正分食了一份很大的蛋糕。今日再谈华语电视剧界,“于正剧”早已成为一方割据的“诸侯”,只是争议常左右相伴。剧集内容的空洞与无脑,视觉设计上的艳俗与浮夸,为逐利枉顾道德与法制,以及人设的油腻,却都抵挡不住他商业的功成。
凡于正走过,吐槽与咒怨横飞。
凡于正行至,热搜与话题拱手。
去年盛夏,在于正担制片人的古装剧《延禧攻略》横店拍摄现场,佘诗曼着了一身戏里的冬装。现场40台空调呼啦呼啦地转,也没挡住她大腿上的汗哗哗地淌。这位TVB的当家花旦休息间隙,转头问了问身旁人:“现场多少度?”
“45℃。”
她感慨了一声“热啊”,便接着入戏。TVB多年磨出的敬业精神,不是说说而已。
于正与佘诗曼的名字*次同框,是2003年的电视剧《带我飞带我走》,编剧栏署名于正。电视剧讲了一个富家公子与穷家女的爱情故事,当红男星陈浩民出演男主角,“钦定”女主角佘诗曼。
至今提起初为编剧的那些年,于正心里并不怎么快活。陪资方老板吃喝玩乐,半夜谈心,都是些“非人的待遇”。父亲病重,请假未果,他终与老板闹僵。哪怕十多年后,他也不能忘记这些“做小编剧”的日子。“我必须忍受无休止的拖欠片酬,修改文稿。”他抱怨道。
迄今为止,关于记述于正一只脚踏进编剧行当的文字中,活色生香的细节有很多种,故事骨干则只有一个:某部戏中,他表演不佳,惹得导演大骂,便要求编剧改写剧本,将于正饰演的角色“写死”,奈何固执的编剧并不想改变原有思路,随后与导演爆发冲突,甩手离开。这便给了于正机会,他提笔试写了几集,“台词的感觉很像琼瑶”,被导演相中,自此成为一名编剧。
“我本不想做编剧的,”于正悻悻:“我当时新闻系都考取了。”1997年,19岁的于正没考上上海戏剧学院,因为“总是差一口气”,便选择到上戏表演系成为一名旁听生。他的原话是:我跟着他们班,他们不接受我。
时间是个讲故事的高手。
于正旁听了一年的上戏1997级表演本科班中,后来有不少因他火起来的面孔。譬如《宫锁珠帘》、《陆贞传奇》杨蓉,《宫锁心玉》冯绍峰。
冯绍峰是上戏表演本科的保送生,外型俊朗,先天资源优秀,大二便出演个人电影正式踏入演艺圈,奈何不温不火。直到十多年后,冯与杨幂一同出演于正的清穿剧《宫锁心玉》,听从“于正式”荧屏情侣档营销安排,”峰幂恋”话题飙升,自此才大火。
“阿佘是我入行处女作的女一号,”今年8月,于正在微博上写下:“她的尔淳(注:知名TVB宫斗剧《金枝欲孽》女主角之一)是我最喜欢的角色,淑慎(注:《延禧攻略》娴妃一角)找她演是相信她温柔外表下隐藏的力量可以淋漓尽致。好戏难找,好演员也难求。”
请来佘诗曼作配角,于正再没有“美的找不着北”的感觉。记忆中的2005年,他接到在横店做剧集宣传的朋友的电话,说起整天和一帮明星泡在一起的日子,“昨天是杨怡和陈龙,今天又是黄圣依”。于正毫不掩饰地对朋友说,真令人羡慕啊。
1999年,于正作为一名编剧“菜鸟”,投身香港知名导演李惠民门下,李曾一手缔造《新龙门客栈》、《笑傲江湖》、《飞刀又见飞刀》等经典。他夸于正:“写东西还蛮聪明的。”
于正出生的地方浙江海宁,是个出文人的地方,从蒋百里、王国维,到徐志摩,再至金庸,海宁被喻为“才子之乡”。父亲曾告诫于正:“一日不读书,则面目可憎。”
年纪尚小时,于正听下了告诫,爱泡在图书馆里。他视金庸为偶像,“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几乎影响了他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迷恋金庸的于正,未习得快意江湖,反对儿女情长着了迷。确切地说,讲个爱情故事,他信手拈来。而正经地把江湖快意拍成儿女情长,也是他的“本事”。
2013年,于正版《新笑傲江湖》新鲜出炉,这部“25%于正,75%金庸”的经典古装武侠剧中,由台湾女演员陈乔恩饰演的东方不败成为女儿身,并与霍建华的角色令狐冲生了情愫。消息一出,原著粉咒怨无数,吐槽于正的“雷”是更上一层楼。
于正曾有过理性分析,许下承诺此生不改金庸剧。一则,金庸的故事架构太过完整,照搬无意义;二则,倘若自己发挥,不好又会被金庸迷骂。他振臂:“试问距今为止,有没有一部金庸剧能真正涵盖金庸思想,写得好是金庸好,写的不好是编剧不好,吃力不讨好,我不干。”
很难说于正此举系食言,毕竟“一个世俗意义上的聪明人”并不会囿于过往。在这部唾沫星子能淹死人的新剧开播12天后,收视率首破三,占据8.03%的市场份额。播出平台湖南卫视的一位负责人在微博上@于正1978(注:于正微博名称),不无欣喜地说道:“本来还很忐忑,这下子放心了。”
逐利者湖南卫视赌赢,逐名逐利者于正是稳赢。毕竟剧集火爆早早一手掌控,他如是解释爆火的逻辑:“我写这个戏很简单,希望把金庸的东西普及化。”他自比李安,觉得《笑傲江湖》和《少年派》有异曲同工之妙,因为“李安把一个那么有深度和文艺的东西拍的那么商业,他就很了不起,他把想要表达的东西普及化了”。换言之,“我们也把一个很深度的东西普及化了”。
速食式的市场口味让于正看得无比清楚,观众愈发懒于思考是趋势,金庸的大IP改编不愁热度,市场导向这一招总是屡试不爽。
“电视剧观众就是王道,要了解你的观众在哪里,抓住观众的心,赢得收视和经济效益才是我们要做的。”他丝毫不否认“迎合”观众只为经济效益的目的,方法论则唯“简单”二字。“你要表达的主题应该用最简单的文字表达出来,应该让所有人都接受你的思想,而不是高高在上,最后束之高阁。”
掀起天赋创作的外衣,露出商业行为本质,“于正剧”呈现出的理念与套路便易于理解了。无论是早前丝毫不合逻辑、肆意编排历史的清穿古装剧《宫》还是后期贻笑大方、并无江湖气的《笑傲江湖》,合乎流行趋势成为*要义,雷与不雷并没什么大碍。
他大方承认过自己剧集的“雷点”,《笑傲江湖》中男女主角出现网络化用语,于正听后发现“不是我写的,是他们自己现场改的,本觉得不合适,后来想想蛮好玩的,播出后肯定会成为焦点,就没改掉”。
于正顶聪明。
“我喜欢分析市场,也会做市场调研,会分析半年来有哪些高收视率的剧,几乎每天看各个卫视的收视率排行和热播剧的网络点击率。”早早以市场喜好为导向,凡于正出品,内容随观众high点而生。他自有一套打法,也正是这套爆款打造逻辑,为他的抄袭行为埋下伏笔。
四个月前,琼瑶诉于正抄袭案判决结果被法院强制执行,这起长达四年的诉讼案是迄今为止控告于正抄袭行为的案件中,影响*的一起。
2014年4月,琼瑶一纸诉状将于正与其编剧的电视剧《宫锁连城》相关方湖南经视、万达影视等四家公司告至法庭,诉《宫锁连城》与自己的小说《梅花烙》有多达21处的剧情雷同,存严重的抄袭行为。愤怒的琼瑶“心如刀绞,一气之下,已经病倒”。次年4月,琼瑶胜诉,含于正在内的五家被告共计需赔偿500万元,于正另被要求向琼瑶公开赔礼道歉。
对于于正来说,诉诸法律并败诉的这起案件更像是一则“失策”。毕竟,自早期的《大清后宫》涉抄袭《金枝欲孽》、《贤妻良母》涉抄袭《家好月圆》始,“于抄抄”的名号就十分响亮了,只是得利于巧舌如簧的本领,并不能奈他何。至琼瑶的大获全胜开始,于正的“耻辱”才真正被定性,一切的狡辩便也化为外界更致命的骂声反弹。
于正至今从未正视过对琼瑶的抄袭行为,他狡辩“艺术就是继承和发展的,你看哪一个桥段没被人用过的。什么时候有人告于正抄袭了,因为你没有违反法律,它只是一个借鉴”。他提起上诉,声称《宫锁连城》21条的情节《红楼梦》全都有。“(琼瑶)告了我,我才深刻意识到,我们都是按照《红楼梦》的主线来写。”
众人眼中,他*的“恶”也在于此。“郭敬明、于正之前,偶尔也有抄袭者,但一经揭穿,抄袭者便销声匿迹不复存在,尚存羞耻之心,”电视剧《手机》的编剧宋方金愤愤:“郭、于二位,抄得理直气壮、气吞山河。恶果流传,现在抄袭事件已层出不穷。抄袭是对原创的谋杀。”
于正有两个百度贴吧。一个是“于正”吧,一个是“于抄抄”吧。
“于抄抄”吧中,即便处于于正未有新剧推出的时段,依然活跃度很高,大多内容是对于正的抨击声,还有为定论于正抄袭行为提供证据的帖子。一位吧友评于正,作品多如牛毛,却千篇一律,全是女人题材,经济规律告诉我们,这就叫作抢占市场,以达到货物的供给不断。“最后让大家磨炼到必须每天都需要它,好比人吃饭少不了盐一样。”这种说法不无道理,此外,同一类型的作品高强度产出,抄袭也就成为了一种捷径。
《如懿传》开播前,与《延禧攻略》在话题度上打了场硬仗。于正一反常态,做起了和事佬:“同时看二部剧不冲突不是吗?”
《如懿传》的出品方新丽传媒,十多天前刚刚被阅文集团以155亿元高溢价收购。这是家不断谋求IPO又不断受阻的影视公司,在被腾讯收入囊中后,饱受资金链、发展掣肘等问题困扰的新丽传媒前途自此愈发明朗。而在IPO进程中,新丽传媒曾披露的募股书则暴露了其背后诸多明星大股东,于正是其一。公开资料表明,于正个人出资100万,系通过喜诗投资间接持股。
十几年间,于正商人本色渐凸显。
他曾放出豪言:我没有一部戏不赚钱。更重要的是,“投资人有钱赚我就有戏拍”。惯性将自己放在投资者立场,这很“于正”。他早早证明过自己的能力,拍《大清后宫》时,一度遇到资金问题,一位投资人出于友情为其注资500万,于正曾向外界透露,这位投资者最终获得了3倍回报。
《大清后宫》也是于正身份转变的开端,从这部剧始,于正开始自己尝试选演员,“为之后转型制作人打下基础”。在他看来,编剧兼制作人身份,可以在创作上更贴近市场需要,了解市场运作规律,符合大众审美。此外,在撰写剧本的过程中,预估制作周期、流程及资金状况,合理编排剧情。
2008年,于正正式转型,与投资人张珺涵一起创建浙江全盛时代影视公司,*部作品《贤妻良母》以每集7位数字的电视台成交价刷新业界纪录。
迄今为止,于正身上集合了个人内容生产者及商界大咖两种角色,在全面拓展的商业版图之下,于正却未舍弃个人IP的打造,一定程度上正在加强。
《贤妻良母》、《锁清秋》、《大丫鬟》、《宫锁心玉》、《美人心计》、《倾城雪》、《王的女人》以及《宫锁珠帘》,一系列于正剧的背后,均有来自于正工作室的身影。这家位于北京朝阳区光华路4号的影视机构,公开信息显示系集影视剧投资,制作,发行、宣传以及艺人经纪为一体的专业综合性企业。一则挂在招聘网站上的资料显示,工作室还欲将影视和图书,漫画以及周边产品相结合,“打破电视剧单一的销售模式,完成整体营销的全新发展。”
于正工作室便是欢娱影视的前身。2012年,东阳欢娱影视公司正式成立,于正工作室挂入东阳欢娱旗下。他本人分别通过直接持有东阳欢娱影视文化有限公司62.22%的股权,以及通过共青城7%股份,前者占有东阳欢娱11.11%的股份比例。总计持股63%,是毫无疑问的大股东。与此同时,于正也以不定比例分别持股了海宁于正影视文化有限公司,于正(上海)影视文化工作室,以及霍尔果斯欢娱影视文化有限公司等7家企业。
欢娱的背后,也凝聚着一条辐射行业的影视生态网络。CEO杨乐曾介绍,欢娱影视正在建立的是集艺人、剧本、制作、发行、宣传、衍生品于一体的完整生态体系,并进行资源的内部孵化。
一份东阳市政府发布的2017纳税*名单中,欢娱影视以2793万元的纳税额进入*。2015年,欢娱影视也曾被东阳市政府评为“小巨人企业”。按标准,小巨人企业年营收需达1亿元、纳税超500万元。
作为欢娱影视的创始人,于正也频以老板的身份出现在台前。他将公司的日常运营交于杨乐,自己仍做些内容的生产业务。确切地说,依然强化欢娱影视的“于正品牌”。
强化的逻辑是,从演员、拍摄团队、幕后团队的选择,以及拍摄、制作,势必参与。全盛时代的合伙人张珺涵曾这样介绍于正:“他自己写的剧本,他比谁都清楚什么样的脸*剧中的角色。挑选的演员不以’智商’来评定,而是’容貌’来定输赢,哪怕是新人。他的剧只要演员选对了,观众在电视后期几乎追的是演员而非剧情。”
《延禧攻略》完结后的第二天,女主角吴谨言因“耍大牌”被媒体“中国电影报道”挂上官微置顶位。欢娱影视旋即现身,摆出官方姿态,为自家旗下艺人道歉。
于正没说话,他的微博还停留在电视剧完结的前一天:我是个拙于言辞的人,说得多总会被人解释得多,目前正学着做一个沉默的人。
2013年,袁姗姗被全网黑的时候,他是会跳脚的人。“我知道很多人看不惯,但是你签了一个新人,你不捧她,这不耽误人的青春吗?”。他放出狠话:“袁姗姗将来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劝那个一直黑她的人或者团队,请先煮好自己的粥,别急着打破别人的碗,即使一个袁姗姗被你灭了,还有千百个袁姗姗会出现,除非你干掉娱乐圈所有同龄的女星!”
40岁,他开始像一个谨慎的幕后老板,钱还是赚着,但是低调了。
他依然拥有大批拥趸,唯“市场至上论”是瞻,毕竟功成。但慕者仍不敢声张,声张者被众人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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