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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岁,她摆脱“成功强迫症”

作为堪称互联网梦之队的“清华计算机96级”毕业生,庄莉的职业生涯见证且参与了两次技术变革的浪潮——移动互联网、新造车。
2021-02-02 14:57 · 虎嗅网  常芳菲   
   

世界高速运转,女性投身其中。“她们”自我意识的觉醒已成影响社会的重要力量。

虎嗅将目光投向那些富于独立、进取精神的新一代女性,她们来自文化、科技、商业领域,在与世界的互动中,完成对自我持续的建构与重构。

作为堪称互联网梦之队的“清华计算机96级”毕业生,庄莉的职业生涯见证且参与了两次技术变革的浪潮——移动互联网、新造车。我们并无意于探讨庄莉保持成功的秘诀。恰恰相反,这是她,一个女性,摆脱“成功强迫症”的故事。

早在庄莉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就得到了人生*个否定。奶奶看着她的脸说:我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丑的女孩。

她当下除了不服气,立刻决心要通过努力读书来实现自我。这一刻,庄莉只有3岁。

28岁从伯克利大学博士毕业之后,庄莉先后担任过网易、猎豹的副总裁,在试乘过一次特斯拉,了解汽车联网的体验后,作为技术人的敏感,让她立刻触摸到“一个新时代的来临”。庄莉随即选择加入蔚来软件发展(中国)任副总裁。3年之后,她不再去做打仗的将军,而是创立镁佳科技——为整车厂提供底层技术支持。

她大概也面对过女生不适合学理科,也做不好技术的刻板印象。但庄莉永远拿结果说话。

1990年,成都七中举行了一次全省范围的特长招生,1000多学生考试,录取名额只有45人。最终录取学生组成“综合数学实验班”。庄莉是这4%录取线之上的其中之一。与她一同考入这个班的还有王小川、陈睿、任宇昕。不久的未来,他们将分别成为搜狗CEO、B站CEO和腾讯COO。

高中数学老师总会给普通班学生留一道难度较高的附加题。同学找到庄莉,她坐在回家路上的亭子里就把题目做出来,第二天,果然全年级都知道了答案。老师立刻告诉庄莉班主任:以后不许你们班庄莉再替其他学生做作业。

6年之后,她又成为了知名的清华大学计算机96级的学生之一,每年成绩不是*就是第二。那个抢过她*名,又总和她一起被教授选中上台做题的周枫,后来成了她的丈夫。

上大学之后,庄莉依然有这种广为人知的炫技时刻。

信号课的大实验上,她和周枫就拿到了两个免考名额。考试那天 ,整个宿舍楼空空荡荡,庄莉大摇大摆和周枫一起玩起了《*飞车》。

现在坐在我面前的庄莉,皮肤白皙,看上去文质彬彬。一开口就知道是川妹子,语速极快,说起技术、创业头头是道。她是最应该、最适合成功的那一类人,你绝不会想到她和“难看”、“自卑”这些词有任何关系。

但这并不是一个成功女性最终开挂、战胜偏见的故事。

直到庄莉30岁,直到充分证明了自己的智力和能力之后,她都还是非常害怕失败。“八九十年代,家里经济条件也不是很富裕。那个时候(我)华山一条路,就是通过高考、读书改变命运。”她说,“你就非常害怕自己失败(fail)。”

孩子的到来,让她心里憋着的这股劲头一气儿松了。

最开始,*主义的庄莉想象自己的孩子能严格按照育儿书里写得那样长大,标准线99%的身高、99%的体重、99%的智力,但她很快发现,婴儿是世界上最不可控的动物。

“孩子要哭,不要吃饭,才不会管你现在是不是需要工作,他会吸光你全部的时间。我那段时间就一直搞砸事情。”她说。

但它带来的好处是,庄莉摆脱了成功带来的焦虑。“如果真的相信自己就会知道,(我)哪怕有些事情失败了,不要紧,关键时刻我不会掉链子。”

这是一个女性,从攥紧拳头,到慢慢松开的故事。

”如果现在还拷贝特斯拉,只能被它甩在后面“

2016年,我*次坐进特斯拉,觉得自己不是在开一辆车,而是在开一个有轮子的大计算机。

我发现这辆车里面就是几个大的电脑——用以太网把零件连在一起。写车里面的应用的时候,可以把它写成一堆服务,所有的服务之间可以去做相互的调用,本质上跟一个服务器后台系统没有区别。

当时特斯拉是*个3G联网,地图体验还非常烂(其实直到现在特斯拉的地图体验依然不太好),什么实时交通信息都没有。但联网之后,上面可以搭载高德地图、百度地图软件,带来好的地图体验。

第二,驾驶特斯拉的过程中,仪表盘会显示识别出来周围的障碍物,我知道这背后就是AI 识别算法。它可以跟人的驾驶过程结合在一起,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帮人开车。

其实大家知道特斯拉的时候,这家公司就已经存在很久了,也已经在这个行业已经积累很久了。这个时候如果你还想去拷贝特斯拉(模式),重新去做特斯拉全链条的事,就永远落在它后边.

我个人一直觉得马斯克是这个世界上非常独特的存在,他自己原来是学物理的。如果要做高效集成的车、做全链条的事,说到底老板自己一定要同时懂物理和互联网技术两个领域。

这个世界上能够把物理和互联网这两者打通的人并不多见。

我觉得我在互联网技术领域完全懂,但是物理世界,包括下半车车身核心动力、发动机、电池包这些东西,我都不知道how(原理)。

特别是创业公司,当公司还没有一定的规模的情况下,老板与核心团队的know how(知识)特别重要。

这些决定了公司make choice(做选择)的时候会不会选错方向。

我为什么不去造车,因为动力系统我不懂,我们公司现在的产品是覆盖了上半车身的所有的零部件的需要,包括细节模块。因为上半车身现在全是电子电机构架和智能化,这个我非常懂的地方。

汽车是一个马上要被连接起来的设备,体量也足够大。比如说手机中国可能是每年上亿,汽车每年也有几千万(辆),它们基本在同一个量级。但一辆汽车的价格肯定是手机10倍的价格不止。所以,不难判断汽车联网之后会有很多很powerful(有力量)的事情发生。

当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就知道下一个时代的汽车一定都会像(特斯拉)这样做。原来完全靠硬件连接的方式既低效,也不合理。所有做软件、懂电脑的人一开特斯拉就会立刻知道每个功能怎么实现,(下一个时代已经来临的)感受会特别的强烈。

Hunger for the feeling of pain

和时代站在一起,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所以我当时就想出来创业,做汽车领域的底层技术供应商。

比较难的是转换成一个“老板”的思维。对一个老板来说,不能高估自己在具体业务上的重要性,也不要低估自己在组织架构上的重要性。

以前有困难的时候,我不喜欢把别人逼到角落。我通常会在满足组织目标的情况下,让团队生活得更好。比如达成目标如果有10种不同的选择,我已经把9种错误的选择划掉了,最后团队只要做一种选择,目标就达成了。

但现在目标提高了,我没有办法覆盖到那么多团队,为每一个选择负责。随着公司变大,我也不应该去做所有的选择。我不想当保姆。有些时候我就会让大家自己做选择。团队压力很大,因为选错要付出代价。

第二,我也开始接受“团队是剩下来的”这句话。

现在只要上飞机,我就会带着代码上去看,一般都是抽新招聘员工的代码。如果写得不好就会对主管哇哇叫。其实我认识员工的方式都不是看脸,是记代码。碰到重要的结构,我就会告诉主管叫几个代码一贯写得很好的人来做。

创业公司有时候会碰到这种问题,某个一线业务经理的能力突然爆发,然后直接把他上司天花板戳破了。这特别可怕。这就意味着这个上司没有能力再教给他下属什么新的东西了。这个时候我会让他们职位互换。

如果(原来的)上司接受不了人事上的调整,只有请他离开。

创业之后,有一些跟着我在一起工作蛮久的人,会跟不上公司的节奏。这个时候我必须选择怎样处理这个人。我最终不得不接受,长征路上有人掉队。

因为我不希望别人对我的评价是,这是一个对下属嘘寒问暖,很nice(和善)的老板。而是他们知道和我一起工作可以成为更好的自己,可以打胜仗。

当然,让我做这种转变很困难,很痛苦。但我很喜欢hunger for the feeling of pain (渴望痛苦)这句话。

谁的日子都不会特别的舒服,这个世界大部分是由痛苦组成的。或者说,simple fun(肤浅的快乐)不持久。

但我也要知道绝大多数的痛苦之后,都会带来巨大的快乐。比如我们销售团队里很多销售会说,只要一年能让我快乐5天,我就完成年度任务了。

这句话的第二层意思是,你要学着享受痛苦的过程。

容易做的事情员工就做了,稍微难一点的一线经理就做了,再之后是 VP级别的同事解决。最后留到我这里的,全是难得不能再难的事情,我要做的是兜底。

理科生的好处是不太会用情绪处理困难。更多时候,我用逻辑去分析事情该不该做,如果分析结果是用a方法50%的概率成功,b方法50%的概率成功,这个时候,我一点都不纠结,随便选一个吧。反正是赌命。

情绪是管理的过程。这是我老公说的话——情绪是工作工具。我特别认同。在情绪要失控之前,人要有一个清晰的自我意识。

突然情绪起来了,我会立刻做一个判断:现在这个情绪对于我完成这个工作有没有帮助。如果我判断现在发脾气对完成的工作特别有帮助,那就发脾气;如果对推进工作没有任何帮助,我会用理智的方式处理。

有时候我发脾气确实有些没道理,情绪过去之后,我会跟团队解释,我当时真的需要释放一下,再不发脾气我就不行了,然后跟这个人say sorry(道歉)。

”失败“让人放松

直到成为一个母亲,我才真的跟自己和解了。

我自己成长的过程当中也经历过一些挫折。那个时候我就决定,我一定得靠努力读书实现自我价值。

小的时候,父母要求高,所以我特别认真去学习。当时家里经济条件也不那么好。老师就会说,考试成绩前10名的人可以不参加补课。为了不补课、不交补课钱,我就更努力去学习。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对自己有特别高的要求。

我整个人就绷得很紧。我们那个年代的父母不会太和孩子靠近。摆在我面前,就是华山一条路——考进*的大学。

等我真的考进*的大学,对自己的要求就更高,绷得更紧。很长一段时间我不能接受自己会fail(失败)的可能。不管是考试,还是其他方面,我会要求自己一直要做到*,就很害怕有一天自己不是了。

30岁出头,*个孩子出生,我自己的人生在一个非常可控的状态里,突然出现一个小动物,他完全不受控。

一开始我会想象他跟我要求的一样*。*按照书上写得长,标准值99%的身高、99%的体重、99%的智力发育。我想控制他定时吃饭、定时睡觉。但实际上,一个孩子根本不可能*,我安排他做什么他也不听,而我完全没有任何办法。

有些事情交给老公也不靠谱。

有一次小孩要考试,我告诉我老公记得回家跟小孩一起登陆考试的账号。结果当天晚上我堵在机场给他打电话问考试的事情。他完全忘记,说正陪客户吃饭。我气得打了三个电话跟他发火。挂了电话,我也只能一边在机场高速上开着,一边给孩子打电话报账号、密码、地址。他最后登陆进去了,但我整个人手忙脚乱。

养育他所有的过程都是手忙脚乱的,同时因为手忙脚乱还会影响到我的其他工作的事情。我当时整个人的状态就是屁滚尿流,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但当我真的fail(失败)掉之后,一下子就放松了。失败很正常。我为什么要求自己那么严格呢?我在做了那么多事情证明自己之后,为什么还不允许自己失败呢?这样一想,立刻放过自己。

所以,现在我经常会跟小孩说的是,做到*是一种能力,但你不必非得做到*。你可以选择在一些特别在意的领域里努力。让小朋友在很小的阶段意识到——你不必事事苛求*,是我送给他们的礼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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