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9日下午,华晨汽车原董事长祁玉民,被朝阳市人民检察院决定逮捕的消息,引燃市场。
据辽宁监察微信公众号的消息:“日前,朝阳市人民检察院依法以涉嫌受贿罪、挪用公款罪、国有公司人员滥用职权罪对祁玉民作出逮捕决定。”
动作很迅速,4日前,祁玉民刚刚被开除党籍。
去年至今,祁玉民及华晨集团已经四面楚歌。现金流短缺、银行贷款、信托以及保险资金债权计划违约,不断爆雷,引发20余家华晨债权人集体向其讨说法。
辽宁省政府出手对华晨进行司法重整,解决债务问题,但无力回天。2020年11月13日,华晨汽车被格致汽车申请破产重组。
被申请重整后的第三天,华晨集团确认已构成债务违约金额合计达65亿元,逾期利息金额合计1.44亿元。据华晨集团2020年债券半年报,华晨总资产近2000亿元,负债高达1328.44亿元。
而在被申请破产重整的半年时间里,至今,华晨汽车仍未有任何进展。
作为*个冲出国门,在纽交所上市的企业,华晨汽车的过往不可谓不辉煌,但历尽千帆,再被提及,却只剩下了1300亿债务和被宝马遮掩下的光芒。华晨为何会落入如此境地?
仰融败走
华晨的崛起,离不开关键人物仰融,它给业内人士的印象,素来是在资本市场长袖善舞。
华晨汽车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949年成立的国营东北公路总局汽车修造厂。
1959年,更名后的沈阳汽车制造厂试制成功“巨龙”牌载货汽车,由此揭开了共和国长子生产制造汽车的新篇章。
1988年,东北大型国企沈阳金杯汽车尝试股份制改革,向全社会发行价值1亿元的优先股票,每股100元。但改革受阻,一年多的时间里,才募集不到3万元,金杯汽车面临资金断裂风险。
关键时刻,仰融出现,1991年7月22日,他以1200万美元买下金杯汽车4600万元的股票,成为大股东。随后合资公司沈阳金杯客车正式成立,仰融占股25%。
不久后,仰融又安排了一次300亿元的关键性换股,将控股比例扩大到51%,成为金杯客车的*控股方。这一切的背后,都是为了海外上市,紧接着,仰融在百慕大群岛注册了一家用于收购的壳公司——华晨中国,作为在纽约上市的融资工具。
1992年10月,华晨汽车在纽交所挂牌上市,融资7200万美元,成为中国首家在华尔街成功上市的企业。
华尔街轰动了,《华尔街日报》在报道中说:“这是一个象征性的事件,也许从今天开始,中国真正融入到了资本主义的游戏中。”
市场行情也一路看涨。华晨汽车当时IPO价格为每股16美元,预计发行500万股普通股。但股票订购量一度高达6000万股,几乎是发行量的12倍,开盘34分钟后,就有87万股股票以每股20美元成交。
凭借强大的资本运作能力,仰融在此后的十年间成功打造出一个以华晨汽车为核心,包括至少4家纽约、香港、上海,上市公司及大量非上市公司,资产一度达到300亿的“华晨系”帝国。而华晨中华,正是仰融心目中“华晨帝国”的未来。
2000年,华晨中国公布业绩时,销售收入63亿元,轻型客车市场占有率60%,税后利润为创纪录的18亿元,在汽车行业里仅次于上海大众和一汽大众。
2002年,华晨中华*代中华轿车正式上市,这款中高级轿车成为当时*有能力挑战合资中高级轿车的自主品牌车型。
为了这款车,华晨集团砸下了重金和资源,聘请宝马设计师,集成日本、德国多种精湛工艺技术,甚至底盘还经过了保时捷调教。这款车对之后华晨和宝马的合作埋下伏笔。
同年,华晨与宝马合资项目获得批复,并在次年5月,华晨中国与宝马集团的合资公司——华晨宝马正式成立。而就在华晨即将再创辉煌之际,公司发生变数。
2002年3月11日,财政部下发(2002)第五号函,认定华晨所有资产归国家所有,并直接拨给辽宁省政府。这成为仰融与辽宁省政府决裂的导火索,与华晨此后的股权纠纷也越闹越大。
2002年5月,仰融以旅游护照悄然赴美;6月,他将自己持有的华晨中国7901万元的股票全部抛售,正式出局。
经历一系列股权纠纷后,华晨一蹶不振。2004年,华晨中国的利润从4年前的18亿元,下降到4860万元,降幅之大,恍若隔世。
2007年,华晨汽车董事会宣布华晨汽车从纽交所退市,结束了赴美上市15年之旅。
自主受困
2005年12月29日,时任大连市副市长的祁玉民,突然接到辽宁省委组织部通知,要他第二天到省委报到,并择日上任华晨汽车集团董事长一职。
任职那天,沈阳出现了难得一见的雨雪天气,原本计划开车前往的祁玉民,不得不临时改乘火车。路上,他给姐姐发了一条短信:“我在雨雪交加中,怀着难以名状的复杂心情,去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单位去从事陌生的工作。”
祁玉民去接手的华晨,正在破产边缘反复试探。2005年末,华晨集团3年来累计亏损已达32亿元,工厂几近停产。
上任后,祁玉民做的一件事就是立刻炸掉了仰融花费数百万造的假山,与过去作别。同时,停止华晨与罗孚和雷诺的项目;把和通用合作的项目,出售给上汽;仰融重金投入的中华轿车项目,祁玉民改变策略,走起了低端路线。
祁玉民迅疾对中华轿车发起价格战,当时仅有的一款尊驰车型,13万的降到11万,17万的降到14万,不久后上市的第二款新车骏捷,直接定价在10万以内。价格战带来的是直接的销量,2006年,中华轿车销量累计破了5.8万辆。
据中国经济和信息化报道,那几年,祁玉民经常把华晨的新闻发布会地点选在人民大会堂。很多人都觉得,华晨,包括其自主品牌中华轿车,两三年内就会崛起。
然而2009年,华晨中国突然宣布,将中华轿车的业务以4.94亿元的价格,出售给华晨集团,得来的资金用在轻客和宝马的合资厂上。
指责声纷至沓来,有人愤怒指出,华晨中国这是在弃中华、傍宝马,原因是在与宝马的合作中,华晨中国已经几乎没有任何话语权。
2003年华晨宝马刚刚成立时的几个月里,公司的财务权、行政权和销售权都由华晨控制。但由于华晨中国缺乏运营高端品牌的经验,在最初几年,华晨宝马销量惨淡。华晨中国2003年年报显示,半年时间里,华晨宝马亏损2.5亿元。而据中国汽车工业协会2004年1到11月数据,华晨宝马继续亏损3.49亿元。
为让宝马尽快走出低谷,祁玉民选择一再退让,此后三年,宝马不断从华晨手里夺权,除了财务权、销售权,市场推广、广告投放、品牌传播和渠道管理等,都一并由宝马掌控。
对合资板块的倾斜,让华晨宝马逐渐打开了中国市场,但其自主品牌的发展却变得日渐式微。例如通过市场换技术,华晨引进了宝马的发动机生产线,但却并没有在底盘、发动机、变速箱等方面投入精力来研发。这导致缺乏核心技术支撑的华晨中华、华颂和金杯三大自主品牌,在市场竞争中逐渐处于下风。
据盒饭财经了解,目前华晨集团共有6家整车生产企业,4家上市公司(华晨中国、上海申华、金杯汽车、新晨中国动力),此外还有160余家全资、控股和参股公司。虽然业务涉及零部件、汽车金融、新能源等领域,但其主要的营收和利润仍是来自于整车制造与销售。
2010年金杯客车市场保有量一度突破100万辆,市占率占到75%,但在上汽大通、江铃等竞争对手的不断赶超下,金杯经营状况开始每况愈下,为了缓解亏损,最终被华晨以1元价格将49%股权卖给了雷诺。
此外,自主品牌与其合资品牌华晨宝马,几乎呈现出两极分化的态势。
乘联会数据显示,2019年全年,华晨集团乘用车卖出了72.18万辆,其中仅华晨宝马就占到了54.55万辆,贡献率高达75%。而华晨中华2019年上半年累计销量仅为3000余辆。
华晨已经没有了自我造血能力。
闪崩,大厦倾覆
华晨让权成就了宝马,却也为数年后被宝马抛弃,埋下伏笔。
2018年10月,宝马与华晨50:50的股比正式被打破,前者以290亿元,拟在2022年前收购华晨宝马25%股权,同时,合资协议延长至2040年(从2018年至2040年)。
这意味着,到2022年后,华晨中国每年只能从华晨宝马分红25%,宝马彻底拔掉了华晨的呼吸机。
据华晨中国财报显示,2020年上半年,华晨中国营收14.5亿元,同比下降23.85%;净利润为40.45亿元,同比增长25.24%。其中,华晨宝马净利润高达43.83亿元,同比增长23.4%。如果扣除从华晨宝马得到的利润分成,华晨中国亏损超3.4亿元。
华晨宝马一直是华晨的利润奶牛。财报显示,2011年至2019年,华晨宝马每年贡献的净利润平均在17亿元—63亿元之间,占比高达94.9%至121%。以2015年至2019年为例,如果扣除华晨宝马的利润,华晨中国四年间分别亏损为5.4亿、6亿、8.6亿、4.2亿和13亿元。
市场的反应更为迅速和激烈。合资股比放开的消息一出,华晨中国的股票就应声下跌。与此同时,华晨集团股票、债券在资本市场上也受到牵连。
去年7月开始,华晨集团旗下多只债券在二级市场就已经开始闪崩。其中仅在8月12号一天,19华汽01就下跌了28.6%,18华汽01、18华汽02和18华汽03当日跌幅都接近20%。部分债券甚至从7月份的90多元跌到8月份的50多元,超过50%,目前这几个债券均已停牌。
股票暴跌后,为限制公司债的散户交易,避免出现抛售从而影响债券和股票估值,华晨汽车暂停了多只债券在上交所的公开竞价交易,仅采取报价、询价和协议交易方式进行。
但这依然没能缓和局面。据评级机构东方金诚去年6月份发布的一份评级报告显示,截止去年3月底,华晨集团负债总额高达1226.75亿元,资产负债率接近70%,其中有息债务达到677亿元,超过总负债的一半以上,且短期有息债务为484亿元,短期偿债压力巨大。
而据同花顺iFinD统计,截至去年11月5日,华晨集团还有13只存续债券尚未兑付,债券余额合计162亿元。从到期时间看,公司到期及回售压力集中在2021年、2022年,债券到期及回售规模分别为65亿元、92亿元,涉及债券分别为4只、8只。
巨额债务压顶,融资不利,华晨集团更是频陷股权冻结、高额诉讼的漩涡之中。
盒饭财经在梳理时发现,去年7月以来,华晨集团所持有的至少5家公司10笔股权,均被相关法院冻结,金额高达15亿元,时间最多长达三年。
此外,天眼查数据显示,去年华晨汽车因未按时履行法律义务而被法院强制执行,次数高达13次,执行标的累计近7400万。今年以来,华晨汽车的开庭公告信息已有18条,案件涉及合同纠纷、票据纠纷、不当得利纠纷等等。
为了偿还债务,华晨曾积极展开自救。2020年5月和7月,华晨先后两次将旗下上市公司华晨中国的6亿股股份(约12%股权)出售给辽宁交通投资集团,以换取资金续命。
但华晨内部已积重难返,已不是资金能解决的。
1300亿的债务如何解决?华晨的最终结局,是像力帆和夏利一样走向破产,还是成功完成破产重整?华晨还有没有未来?
根据“十四五”规划,华晨集团销量到2025年要达到195万辆,其中华晨中华销量要达到30万辆。所以即便重组成功后,华晨仍然要直面重塑自主品牌的挑战和破题。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但华晨自主品牌该如何重新打造,已经没有人会再关注了。
参考资料:
《华晨的命运:以市场换技术大检讨》
《抱着宝马大腿,华晨为何走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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