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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投资又热了

当泡沫破裂时,影视圈的人们都在对过去的历史问责:在市场刚刚兴起时,为什么我们没有通过设立更多的规则,让一切走向更健康的轨道呢?
2021-06-26 10:57 · 虎嗅网  苗正卿   
   

一场中国影视市场的新创投热潮正在开启。

6月24日,蕉漾影视在宁波象山成立,通过持股关系,王思聪成为这家新影视公司的实际控制人。而就在14天前,象山以西1800公里外,TFBOYS成员王源持股20%的新公司茂月影视于重庆成立。

如果把目光投向海南,你会更清晰地看到这股热浪:今年以来在海南新成立的影视公司已经超过1700家。

“海南、四川、浙江、北京等地出现了新一轮影视公司注册潮。”资深影视从业者、为多家影视公司提供财务咨询服务的前投资人章鹏今年以来,已经帮助五家国内TOP30的影视头部公司在北京、海南或浙江等地成立了新子公司。

与注册潮同步升温的,还有对初创型影视公司的投资兴趣。来自启信宝和天眼查的数据显示,疫情以来,针对初创型公司的投资相比2019年增量明显,但这些投资集中于B轮之前。

今年前5个月,上海松江区新引进的影视公司(含工作室)已经超过560家,这些公司大多以初创企业和中腰部企业为主,他们普遍获得了项目的启动资金或相应的扶持政策;而在贵州,以秦汉影视城为主的几个拍摄基地,已经成为了微短剧和短视频创业型公司的热土——这些公司在疫情后迅速获得了项目启动金,并选择在这里开机。来自秦汉影视城的信息显示,2021年以来,几乎每天都有在此开机的新项目。

贵州的部分影视城中,国风主题旅游和短视频拍摄成为了这里的潮流

头部影视公司也重新回到了影视投资领域,今年5月华策影视出资3.95亿元成立产业基金,值得注意的是,短视频、微短剧等新风口成为了华策影视未来投资的方向之一。同样回归投资的还有上市公司上海电影,在“归母净利润”连续三年下滑之际,上海电影依然拿出1.05亿元用于院线升级以及探索直播、短视频与线下院线的结合。

值得注意的是,趋热的影视创投潮,有着不同以往的投资逻辑。

“和2018年之前不同,今天影视圈的投资多为战略性投资,2018年以前那种基于项目的投资思维已经彻底改变。”投资人罗西表示,2018年之前投资方会先看被投企业有哪些核心项目、IP、艺人资源,但今天这些并不重要。取代这些传统要素的,是这些新影视公司能否在新风口赛道具备战略价值

不过,新一轮热潮,让最审慎的影视老人感到担忧,因为这一幕似曾相识——从院线电影、到网剧、到网大,中国影视市场,总能轻易被因为一两款爆品迅速“吹大”:会有大量创业者投身其中,而资本又乐于在此时推波助澜,经过几年狂奔后,往往留下的只是一片白茫茫大地,以及几个影视圈老人的酒后吐槽:“在中国,电影(网剧)真不是人干的!”

由热转冷的15年

宁波象山,神雕侠侣城。

当导演张纪中2003年初到此地尚未破土开工时,方圆10万平米甚至没有电线杆。

但中国影视市场最早的热潮,并没有绕开这里。

在一张1.2亿元支票的加持下,一部《神雕侠侣》电视剧和一座神雕侠侣城开启了此后的奔腾岁月:15年间,这里诞生了超过1300部影视作品。

象山的神雕侠侣城,几乎鉴证了过去15年市场的“沉浮”

2018年10月的税收规范工作,给这股热度,踩下了*脚刹车。这一年象山开几率同比下降近20%。2020年的疫情则几乎塞住了象山这辆“影视快车”的油门,在最艰难的时候,象山的影视基地内开工的剧组甚至不到10个。

“疫情前,离开的剧组、关停的公司已经开始增多,疫情后最初一段时间内,很多老板赶过来催账然后注销公司,最终彻底走了。”刘畅曾是象山神雕侠侣城百余家道具租赁公司的负责人,她就是2020年“逃离”象山的一员。

不过逃离象山,只是2018年之后中国影视市场的寒冬缩影。来自《中国电视剧网剧产业报告》的数据显示,2018年至2019年,国内注销的影视公司超过4700家。

随之出现的,还有融资寒冬。

来自艾媒咨询的数据显示,2019年,中国影视公司的融资数量下滑明显。两个最明显的特征是:B轮及之后阶段的融资数量上升,以及投资方更乐于投资项目而非公司。

“这两个趋势,都意味着投资方变得谨慎。投资项目而非公司也进一步降低了投资方的风险。”投资人罗西分析了项目投资和公司投资,在影视行业的差异。

对于很多影视公司而言,往往一年*竞争力的是公司内的一两个头部项目。公司的创始人不仅会投入更多资源,还会把最为宝贵的人脉“押注”其中——这意味着头部项目的成功几率,明显高于同一家公司的普通项目。

在投资风险增大的2019年,投资方开始精明地专注于这些头部项目。这实际上导致一个畸形逻辑:头部项目由于倾注了核心资源,往往有更高成功率,投资方通过投资项目,可以更高效地获得项目分红。但对于影视公司而言,真正的风险往往来自那些中腰部项目。随着投资圈对这类项目兴趣逐渐降低,影视公司承担的风险明显增多。

“不投公司,只投项目,进一步让大家对于IP、平台资源、明星阵容三个要素重视。因为你不敢尝试新东西,投资人的逻辑往往是被市场证明过的才是好的。”一位不愿具名的导演表示,这种创投逻辑下,同质化的网剧、综艺开始频繁出现。

这种现象却导致市场开始对影视内容感到厌倦。来自第三方的数据显示,2019年~2020年,短视频、直播平台的KOL、UP内容,开始对传统影视公司的长视频类产品形成明显挑战。“形成了明显的注意力竞争。”罗西的公司曾做过一个市场调研,他们调研了超过8500位Z世代用户,结果发现在每天1.5小时的观看时间中,只有35%左右的用户,依然保持定期收看长视频类内容的习惯。

“随着疫情到来,整个圈子都感觉进入了寒冬。”章鹏说。

但也有人闻到了一些不同的味道。3月10日,当贾玲的《你好,李焕英》票房突破51亿元时,有一位在国内拿过多个奖项的导演在朋友圈评论:“看吧,这圈子又要来钱了。”

而在此之前,2020年下半年,多位已经半失业的影视编剧、导演甚至三四线艺人,开始接到新的邀请——他们认识的一些曾经创业失败或身处寒冬的小老板,告诉他们最近融到了点钱。不过让这些影视人略有尴尬的是,这些“再次”创业者递过来的项目,总有些“古怪”:写“剧本杀”剧本、给短视频掌镜、或者给一帮穿着“国风洛丽塔”服装的00后女孩指导B站舞蹈剧……

新时代来临?

影视领域连续创业者吴伟,从2020年11月至今,陆续见了7位投资人。

他对此略感意外。

原本在疫情前,他一度觉得自己“再也无需写项目书了,因为融不到钱。”

让他感到意外的,还有这些投资人的身份:其中三位来自新消费领域,两位来自直播MCN机构。

一家美妆公司找到了吴伟,希望通过投资他的公司,来定制生产一些基于抖音和快手的国风向短视频内容:这些内容短则10秒,长则一分钟,无需植入品牌商品,但是要突出国风+年轻人的元素。

吴伟曾询问对方,为何不采用订单模式,而乐于采用投资模式。“排他性”是这家美妆公司看重的焦点——他们试图尽快抢占具备国风向短视频制作能力的团队,并减少竞品对手未来的布局机会

类似的事情也发生在另一家公司身上:该公司2020年疫情后,开始成为B站、腾讯视频感兴趣的投资对象,而吸引这两个平台的核心原因是,这家影视公司通过几款古装网大和轻网剧,在喜欢国风、汉服的女生中拥有不错的人气。而这家公司几个签约或深度合作的艺人,又是在国风COS、汉服圈小有名气的红人。

“疫情后,这些能够得到融资机会的公司,往往在新消费、新文娱之中的某个垂类赛道,有独特的内容制作能力或资源壁垒。”罗西分析了这些投资和2018年流行的项目投资的差异:眼下,投资方对于公司、工作室的兴趣,逐渐超越了项目本身。

一个关键的变化因素是,今天的影视投资方,不再寄希望于通过某个项目或产品迅速变现——愿意投资影视类公司的往往是新消费领域的公司或者腾讯视频、B站这类平台。这些投资方并非纯粹的“单点爆破式投资人”,罗西将之比喻为“棋手型战略性投资人”:试图通过投资这种垂类竞争力强的影视公司,来完善“己方阵营”在某个赛道或者风口的竞争力。

国风、汉服正在成为新的文娱风口

值得注意的还有投资阶段。和2018~2019年投资方对于B轮及以上阶段的强烈兴趣不同,来自启信宝的数据显示,疫情至今,影视公司融资事件中,A轮及之前占比较高。

“本质上,疫情后,大家对于影视投资风险的认知改变了。”美股分析师刘彬认为,这样的事情在北美也正在发生。一个最重要的变化是,疫情导致消费者的观影、观剧习惯彻底变化。一个典型的案例是HBO MAX,这几乎是好莱坞世界正在发生的最“决绝”的转型:HBO几乎把所有的核心影视作品,都从传统渠道,搬上了付费流媒体端。

在刘彬看来,新流量正在影响投资界的风险意识。在中国,抖音、快手和B站,对爱奇艺等长视频平台的分流效果逐渐明显,而这些新流量平台实际上让影视圈上演了一场“流量去中心化”。“今天影视公司融资,不再需要着重介绍自己和优酷、爱奇艺多么熟悉,但你需要展现自己在新流量端的创作力或核心数据。”

而直播带货也在改变影视圈固有的变现通路。2021年初,金靖和李佳琦等人推出了抖音微短剧《做梦吧!晶晶》值得注意的是,在热播期间,金靖曾多次出现在李佳琦直播间,而部分品牌特意参与这些“剧专场”的直播活动。

微短剧正在成为新影视创投热潮中的“关键”品类

在传统模式下,影视公司的变现方式往往单一:或者把剧类产品卖给平台或者电视台,这是一种To B模式,买单的是B端大客户;或者把电影通过院线发行,看似这是To C,但头部院线其实决定了电影的排片率,某种意义上这依然是一种To B的模式。

“疫情导致抖音、快手、B站等新平台迅速崛起,直播、微短剧、短视频这些新内容形式更为流行,这意味着影视公司可以跨过B端,直接把内容放到C端面前。”一位曾在春节期间参与了《你好,李焕英》和《唐人街探案3》内容宣发的短视频公司负责人透露,“今天,对影视公司而言,绕开超级平台,直接依赖C端存活的可能性变大了。”

对于新消费公司而言,他们甚至认为新出现的影视类公司,其实和KOL机构分别不大。某零食公司,在爱奇艺某网剧热播期间希望“蹭流”推广。但是相应的费用让该公司望而却步,但他们最终找到了该网剧制作公司,并向对方定制内容——该公司用自己旗下的小艺人,专门拍摄了一些和网剧题材相近的搞笑短视频,而最终转化率超过了该品牌的预期。

眼下,对这些新出现的影视公司而言,需要仔细思考的是:如何避免类似的命运——在几年前影视的黄金时代中,过度火热的市场,吸引了海量资本,但热钱并没有形成内容创作和变现的正向循环,反而催化了劣币驱逐良币的“畸形生态”,这最终导致了泡沫。

当泡沫破裂时,影视圈的人们都在对过去的历史问责:在市场刚刚兴起时,为什么我们没有通过设立更多的规则,让一切走向更健康的轨道呢?

其实大家或许忘了,在一开始,那只是一个很小的火苗:

当2003年张纪中刚刚前往象山时,中国电影市场的年度冠军还是《手机》——一部老牌巨头华谊的冯小刚作品,那一年《手机》的票房刚刚超过5000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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