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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痛9个月,教培人的跨行求生手记

无论未来整个教育行业往什么产业去转型,对于坚持留下并走对了路的人,职场红利会再次涌现。
2022-04-19 14:11 · 36氪  张瀚锐   
   

“从一个红利消退的行业转行,要如何做跨界能力迁移?”

对于这个问题,没有人比今天教培行业的人更迫切求解,也没有哪个行业比他们更有经验。

在微博、豆瓣、小红书和各类社交平台上搜索“教培”,跳出来的贴文除了教培业老师们的离职焦虑和牢骚,更多人在寻求新工作引荐和转行路径。

从90年代初起家的新东方,到21世纪后不断发展扩张的各类课外机构,再到互联网教育的兴起——时代与技术推动着教培成为往昔最火热的行业之一。多数人没料到,这样的红利会在2021年下半年的红头文件中被按下了暂停键。

“双减”之下的9个月里,行业有超过一半的人被“挤出”原先的工作。面对骤减的业务和薪酬预算,教培人离开了原先生活的池塘。想选新行业作为“活水”,需要反复斟酌。而过去赖以生存的工作经验,也有意想不到的跨界用法。

“双减”阵痛在减缓,当我们试图从过往的能力积累中寻找职业红利,4位讲述者的故事向职场Bonus(ID:ZhiChangHongLi)展现出4种可能——无论是转型还是留下,他们都已重燃了内心的职业答案。

那么,如果换作是你呢?

从教培跳到互联网大厂做HR,

我如何从零开始

微微|前少儿编程公司员工

这些年在教培行业,各种体量、不同业务方向的公司我都工作过。离开行业前,我在一家做少儿编程的独角兽创业公司。最初加入时公司总人数还不到100人,有过几轮融资;离开时已是千人规模。

曾以为,做素质教育可能有新机遇,但眼见过去“鸡娃”小孩儿学编程的家长们,报班热情随着新鲜感在消退;而我们想瞄准的二三线城市客户群,对这方向的付费意愿度支撑不了业务的规模扩张。我个人认为,少儿编程赛道*的红利期已经过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虽然作为非学科类机构,“双减”并不直接针对我们,但和疫情结合在一起,对我们影响依然非常大:当时公司在全国七八十家门店,动不动全部停课,导致后来家长们也不主动续班了。

一些技术岗和产品岗的同事,“双减”之后一下都不知道要去干嘛了。有去“中厂”的,有在抖音直播卖水果的,有去保险公司卖保险的,我认识一位曾是十几家校区的区域总监,最后去了健康行业做销售——我觉得有点大材小用了。

幸好,我提前意识到赛道红利消退,在“双减”出台的半年前就开始看机会。即使我当时已经做到公司骨干,也已经拿到了期权。

几乎是“双减”出台的同一时间,我接到了互联网大厂的录用通知,迅速接了offer。等待我的岗位,是HR。

我并不赞成大家盲目地为了找工作而找工作。选择这份新工作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多年的教培经历,让我一直相信美好和纯粹的东西,因此能在换行业找工作的过程中保持积极乐观。我的做法很简单:首先想清楚了自己想实现什么价值,然后瞄准目标行业,再根据自己的能力匹配岗位要求。

在这家互联网公司,虽然管理扁平、事必躬亲,但对我培养组织视角很有帮助。就我个人而言,能看到业务在自己的帮助下越做越好,能影响的范围比单纯在教培做业务要大,薪资比过去做教培行业里的中层也涨了一些。而且,大厂里优秀的同事非常多,见贤思齐,这点最为吸引我。

在找新工作中,最限制自己的不一定是能力,而有可能是人脉和信息差。

教培人的优势在于:我们天然善于沟通,广交好友。换工作除了需要自己做功课之外,我还建议多释放一些信号给身边熟悉的圈外朋友,多去了解各个行业和岗位的同时,听听大家的建议。

我挺感谢自己迈出这一步,职场上的多元背景和能力非常重要,如果只会做一件事情,转型的时候是很痛的。

我认为职场人最理想的状态是:愿为梦想和目标奋斗的同时,随时可以全身而退,如此,便更能放手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

当完四年新东方老师,

我考上了研究生

吴佳佳|前新东方优能中学老师

从2018年校招加入,到2021年离开,我在新东方待了三年。

当时我们的校区有十几个,且每年校区、老师数量都在扩张。有一年开会,已经很难在当地找到可容纳所有人入座的大型酒店,老师、市场、运营等各个部门的员工近千人。

即便有这么多老师,我的课程负担还是很重。有一年,我被派到公立学校代课,工作日在学校上课,周末回新东方上课,一整年没休过假。

“双减”出台的影响,我们没想到会这么严重:到年末整个初中部门基本都被砍掉,校区也陆续关闭,连市中心的都关了。

“双减”落地部门被砍,被辞掉的同事拿了赔偿金走了;也有同事转岗到别的部门,比如教英语雅思的换岗到国外部;也有好多人去了私立学校工作;甚至还有自己出国读书深造的。

对我个人来说,这是一个契机。我属于主动提离职的那批人——其实当时也蛮纠结,想过要不要等着后面被裁拿赔偿金,但又考虑到年龄问题,如果要考公的话再等下去年龄门槛就过了,综合多方面因素,我还是主动走了。

刚辞职那会儿,确实在找新工作和考研中摇摆过一阵子。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两条路不是对立的,对我来说都是机会。毕业也才三四年,我还年轻,考不上再找工作就是了。

我挺感谢新东方的。之前公司常给我们培训,那些教资(教师资格证考试)的课程,比如教学法、各种理论,比如教育心理学、中外教育史、教育学原理等,都跟教育学专业有知识交叉。甚至,教资考试的很多东西,也都涵盖在考研要背的东西里。

我在填报专业时选了教育学,这大概也是能考研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毕竟,有过教育学知识培训,是我的优势。要是换一个专业,说不定现在根本不可能上岸。

回想备考过程,确实会有焦虑的时候。尤其是临近考试那段时间,我不断看到类似“今年考研人数又创新高,许多人没考上”的新闻。

但这种情绪也就持续了一阵子,我自己能够排解:因为再累也比不上当老师累。

新东方的几年经历,让我的抗压能力直线上升。过去,我们得根据不同班型不同课程备课,经常一备就到深夜了;此外我们还有数据指标要求,学校会考察续课率、满课率和满意度等指标。.刚做老师时压力大到常常失眠。

考研的压力,在于无休止的复习:没有多余的娱乐,每天生活单调枯燥。所以在我察觉到自己消极emo的时候,我会有意识地通过合理的方式发泄,比如运动、做做饭、和朋友聊聊天;在面对新知识输入的时候,我又有一套在做老师时就熟用的学习方式:先搭好知识体系,用思维导图梳理逻辑,然后再补充知识细节。

专注学习,调整好心态,考研对于教培人没有外面说的那么难。

现在重新当回学生,圆了人生一个梦,我确实松了一口气,我能学想学的东西,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去尝试新事物。

我的境遇在教培行业是很普遍的。很多老师都可以来试一试,趁年轻,找到自己的优势和兴趣之路。

会聊天的我,

把眼光瞄向了猎头行业

邓思琦|前VIPKID员工

巧了,我今天刚刚接到电话,是心仪的猎头公司恭喜我正式拿到他们offer。

我在2020年毕业,*份工作就去了VIPKID,一直做了两年,这个月刚辞职。

VIPKID的国内声量,在2021年前都是很大的,核心业务主打外教一对一。一线城市和北上广家庭对于这样的外教教学的需求量很高,“双减”之前我们的效益一直相当不错。

“双减”对我们最严重的一条政策限制,就是境外老师不允许在中国授课了……这样一来,VIPKID的核心板块基本上就不能做了,只能改成线上录播。即便每堂课的单价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但很多一线城市家庭的客户不能接受,纷纷退出。公司后来不得不撤掉了上海、大连等几个市场,只留下北京和成都。

我算幸运,因为业务范围不在被砍掉的部门,所以去年留了下来。但我很多同事都被裁掉了。转行各行各业的都有,比如有人转去了特斯拉做销售;也有还没找到合适工作的。

我对教培不是说完全失去信心。可让我花几年时间,等待沉淀——我等不了。

走到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生岔路口,我不愿意草率地随便换一个行业。刚大学毕业那会儿,让我去任何行业都行,因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长处优点在哪;但现在工作几年了,我对自己理应有更深的了解。我决定结合自己过去的背景、优势、特质,去选择一个可以发展得更好的平台。

我发现,在过去两年,自己销售做得不错,我也希望以后跟客户能面对面交流。所以在选择时,我更倾向于一些能够露脸的、跟人的关系黏性更强的、销售性质也更强的工作类型——猎头行业出奇地吻合。这个职业的销售属性很重,也需要跟人打交道。

我问我的朋友:“我是否是个很会聊天的人?”得到大家的肯定后,我下定决心:猎头是适合我的。

有人说,猎头行业上升空间很大,没什么上限和天花板;不像教培,可能到了三十岁就没有太大的晋升了。而且猎头是个需求相对稳定的行业,招聘需求一直在,不太会受到政策的强冲击。

目前对于陷入教培困境的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结合能力对标新工作、结合性格去做判断。

我之前听过一段播客,大意是说世界上的工作就分了两种属性,一种是销售性质的,另一种是公益属性。如果在过去的那段教培经历中,你有些抗拒跟人打交道,比如说抵触打电话,或者抵触做一些线下地推之类的,那么你可能不太适合做销售这类行业。下一份工作就大可避开带销售性质的工作。

回望这两年,我获得了很大的成就感和自信,这是教培经历带给我的好的影响,我会在下一段人生旅程中,带着它们一起前行。

海归硕士的

愿意留在教培行业等待转机

毛桃|北京海淀某中小学教育机构在职老师

我们公司在海淀——前两年不是有个特别火的写“海淀妈妈”的文章吗,我觉得挺写实的。

海淀妈妈们对于教育是非常焦虑的,所以海淀有很多教育机构,门槛高,老师们的学历也高。比如像英语学科,对任教老师的要求是有海外留学背景*,如果没有,也至少得是985、211。我自己就是教育学海归硕士,回国来这里做初中英语老师。

2020年,赶上教育繁荣的尾巴,我进入了教培行业。那会儿海淀的教育机构都还欣欣向荣,但现在“死掉的”机构可能有99%。

我们是学科类机构,也就是“双减”针对的对象。

公司具体怎么操作合规化的,我不清楚。我只负责教课,一周就一节课。没有底薪,只有课时费。我们能活下来也许是因为之前体量大,就算大部分业务缩水,现在也勉强维持住了。

我了解到很多人来北京做教育,就是为了赚些钱。之前做课外老师能拿到很可观的回报,所以当这个行业不能继续赚钱时,很多同事就不太愿意再待下去了。

我是打算在教培行业继续等下去的。

一是因为有些积蓄,不那么着急离开,还想观望一下。二是我认为,只要考试这种形式还存在,那么所谓“补课”是不会完全消失的。

当市场还在,家长需求还在,我就还可以在里面等待安身立足的机会。

也许以后,教育会回归到最本质,就是说我不是为了赚钱,我只是单纯为了教书育人才来到这个行业。遏制资本后,大家就能保持本心了吧。

对教培行业,我还算是有些信心的,比如以后可以往学习机上转型;或者往教材上,把书做得更新颖一些;再或者是往录课上去转,把课程录到软件上,让孩子多方渠道获取。

现在不好说,但可能过个几年教培行业会出现新形式吧。

所以我愿意留下等待时机。无论未来整个教育行业往什么产业去转型,对于坚持留下并走对了路的人,职场红利会再次涌现。

(为保护受访者身份隐私,文中微微、吴佳佳、邓思琦、毛桃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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