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自古富庶地,也是中国*实现工业化的地区,但这里也最早品尝到无序工业化带来的苦果:村里的几条河沟,曾经是俞敏洪的天然泳池,但如今在工业化进程的改变下,这里的河水已经不再适宜游泳了。前些年,父亲去世后,他把母亲接到北京一起生活,除了每年回到老家父亲坟头前倒上一瓶酒外,俞敏洪已经很少再回家乡。
“回去养老几乎都是不可能的了,因为那个环境已经不适合我回去养老了”。在位于中关村 新东方办公楼顶层的一间狭小会议室里,俞敏洪回忆起了故乡。
千里之外的家乡,如会议室窗外一样,开始被一个叫做“城市”的怪物所吞噬,先是1980年代的小钢铁厂,让这个鱼米之乡踏上了城市化,接着河里的鱼儿逐渐减少,不复往日的生机和清澈。后来,大树一棵棵被砍掉,村里白墙黑瓦的江南民居,被白瓷砖、蓝玻璃的水泥楼房替代,土地越来越紧张,就连过去的祖坟也渐渐被现代化的公墓所替代,密密麻麻挤着的一排排墓碑。俞敏洪的父亲就葬在那里。
“跟城里的公墓一样。”俞敏洪比划了下,不过两三个平米。“就是一个小墓碑,再也不可能有古代的那种坟了,你有多少钱都不可能去修。你可以买特别大的墓,多少万块钱一平米,死着的人比活着的人还要贵。这种现象在中国也屡见不鲜,但是有很多老板有钱他真的也会买很大的墓,但是我觉得没有必要,人生老病死就这么一回事儿,活着的时候对他好一点儿就行了。”
俞敏洪的故乡有两个,一个是他十四岁之前的乐土,“到处都是古树,一望无际的竹林,远处小山茂林修竹,我们有时间就爬到山顶看长江,因为那个山离长江很近,现在全没了,没事儿就到河里捕鱼捞虾。”另一个故乡,则是眼下这块迅速被工业化、城镇化所改变的土地。这里有着中国最常见的城乡结合部的模样,楼房林立,水泥路纵横交错,最老的树不过十年光景。
两件事彻底把俞敏洪的故乡“改天换地”。一个是“四人帮”。“当时‘四人帮’要平整土地,俞敏洪家后面的一片一片桑树林就被砍掉了,河两边的大树就被砍掉了,为的是增加土地的数量,这样做的结果是生态环境遭到非常大的破坏,粮食欠收,土地没增加,现在很多地还荒着。
另一件事则是改革开放之后市场的大手。村里原先有座七八十米高的山岗,爬到顶上,可以眺望远处的长江,浩浩荡荡。改革开放以后当地石头销路好,人们就近取材,于是曾经在村里存在了不知几千年几万年的山冈,从此彻底消失。
俞敏洪失去的不只是一个小山岗,一个眺望长江的角度,而是物理上的故乡,已经彻底被近几十年轰隆而过的工业化、城市化所消灭。曾经的故乡,如今只剩下一些七零八落的小碎片。
“京杭大运河也经过我们江阴的,那个河不会被填掉,不过,河水早已不复曾经的清澈,这是工业化进程的改变下很难避免的事情。在县城里还有一两条老街留在那儿,有时候去走,青石板的街道也会带来一些小时候的回忆,但是已经是相当相当少了,我们家乡我小时候在上面摔过跤的石条拱桥还在,那个桥很漂亮,就是南方那种特别漂亮的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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