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需要30个探店博主,就可以打造一家网红餐厅?
社交网站的兴起带红了一个职业,那就是探店网红。
最早的探店在电视和纸媒的时代就存在了。早期香港的电视台经常会拍摄一些美食探店节目,走进一家美食店吃吃喝喝、点评一番,看似人人都会。
如今,探店有两个门派:图文派和视频派。
图文派的主要竞争力是高颜值;核心精髓是摆拍和修图,主要集中在某书和某评上;有探店文字模板,只要把内容套上模板,配上几张拍摄好的图片,就能快速完成一个探店作品。
Teddy是广州最早一批做美食探店的达人之一。2014年,Teddy因为喜欢尝试新餐厅和分享美食,于是每次去一家新餐厅,Teddy都会带一台相机,并把自己的用餐体验发在网络上和网友们分享。那时候还没有探店博主的概念,更没有专业MCN机构去做探店流量的生意。
渐渐地,探店博主的点评变成了一种凭证与保障,用户根据博主的点评来决定自己是否用餐。资本开始加入探店领域。
视频派则是在短视频崛起后的新流派,其拿手好戏是表演,核心精髓是真吃的过程和高频的语言输出,输出阵地是各大短视频平台。
视频派往往有一个精心设计的人设,制造反差感,比如骑着摩托车逛吃全城的花臂大哥、开着豪车吃大排档的年轻帅哥、身材纤瘦的大胃王美女。抖音点赞量最高的探店博主,视频重点并不在于推荐店铺或产品,而是借探店打造出来的独特“人设”吸引流量。
上海网红一条街
人人都是探店博主
在上海,从具有文化氛围的绍兴路到时髦店铺扎堆的愚园路,从咖啡一条街的永康路到吸纳新网红的武康路,从街头走到街尾,十个人有八个是博主。而新晋网红城市成都,探店生意之所以红红火火,原因之一就是当地的餐饮美食和休闲娱乐商家众多。要想生意好,就得先有流量。
因此,商家们都抢着邀请博主去探店。新店开业的数量甚至比不过探店博主增长的速度。一个网红店能被反反复复地探了一轮又一轮,一直到商家过气为止。更夸张的是,在自媒体产业极度发达的东北,有东北博主调侃道:“哈尔滨1000万人口,900万人在探店。大姑父连果子都不炸了,改探店了。”
其实,不只是哈尔滨,在中国,几乎每个城市都有探店博主。小红书关于“探店”的笔记达1250多万篇,大多集中在北上广和重庆、成都、长沙等网红旅游城市。“一秒穿越到韩国”“氛围感西餐”“美式ins餐厅”等推荐语配上高饱和度的图片,就打造出了一家“必吃网红店”。在“探店”的意义约等于“打卡”的当下,甚至还有博主推出日常探店拍照姿势教学。
2020年7月23日,武汉网红打卡地“平和打包工厂”旧址旁,一家新开的咖啡店成为爆款。/IC
在大众点评里,探店封面多是达人摆拍,一旦出现了一篇爆款内容,博主们的*反应就是跟风和如法炮制,至于这个地方到底好不好、值不值得推荐,以及适不适合自己,似乎都不重要。
给图片加滤镜、写吸引眼球的标题,就会有流量,博主们不得不迎合这种趋势,否则你的内容再好,也没人看。Teddy说:“现在平台上真正坚持做优质内容的人越来越少,广告却越来越多。”
打开手机页面,很容易就被“探店”或“种草”类推送霸屏。如今,在各大平台,想真正找到一个诚信优质、“表里如一”的店家却越来越难。同时,探店内容同质化、菜品品质打折、价格夸大等问题,常常引发人们吐槽。
流量的生意无孔不入,所谓的“探店”已经掺杂高度商业化的运作。Teddy表示,探店的行业风气越来越差了,抄袭成风、造假不断。行业内充斥着水平不高、无内容的“创作者”。他们搬运、洗稿,分享着千篇一律的构图、摆拍、滤镜,以及相差无几的文案、体验感受。“探店行业是比直播还要‘照骗’的行业。”
探店的庙堂与江湖
“探店是本地生活的重要内容,而本地生活是各大平台的必争之地。”文渊智库创始人王超表示。
“整个零售商业的大盘子里,份额*的电商生意,已经被阿里、京东、拼多多这三大巨头,以及唯品会、蘑菇街等垂直电商瓜分。剩下第二大的就是本地生活这一块,但目前比较突出的只有美团。”王超认为,对于抖音、快手、小红书等平台来说,本地生活领域无疑是兵家必争之地。
近两年,抖音大力布局本地生活业务,在同城频道增设了“吃喝玩乐”板块,并上线“热门榜单”和“优惠团购”等功能,邀请了大量商家入驻。去年,抖音正式推出“抖音探店团”,对探店团购达人进行流量扶持和带货分佣。
抖音上,仅“美食探店”的话题就有上千亿次播放量,“抖音探店团”话题播放量也超300亿次。到目前为止,入驻抖音探店团的“探官”就有上万名。抖音同城页面的信息流中,几乎所有视频下方都带有“团购”字样,引导用户直接下单。
这些探店生意的背后,充斥着月入百万元的探店号运营者。他们甚至不是人们熟知的KOL,而是藏在你不认识的每一个小号背后的MCN机构。他们可以对每件卖出去的商品抽取佣金,而佣金比例少则5%,多则20%。
在抖音,粉丝数在10万人左右的抖音探店博主,一单商务报价在2000—3000元,如果是平台促成的合作,则收取基础拍摄费加分佣;如果粉丝数在1万人左右,一单价格则只有几百元,与平台合作拿分佣的收入不到500元。
MCN机构负责网红探店的安琪说:“想在短时间内捧红一家店,我们用的是‘矩阵式宣传’的营销策略。如何让场面看起来热闹,讲究的就是虚实搭配,既有本地博主亲自探店,也有网络水军一拥而上;既有精美虚假的摆拍,也有直白真诚的赞美。一般我们会让十几个甚至几十个探店博主轮番去探店、拍摄,平均一个人有3万个粉丝,那么总体流量就会接近百万,会被用户反复刷到。基本上,只需要30个探店博主,就可以在气势上打造出下一个文和友。”
除了“统一战线”,“引战”和“反转”也是一种宣传方式。
2022年1月14日,上海,LV 的限时快闪店登陆长宁区愚园路上的愚园百货公司,吸引众多年轻人打卡拍照。/ 视觉中国
一个或多个探店博主和排雷博主,就这家店到底好不好吃、实不实惠,进行多轮争论和互怼,这样的戏码比单纯宣传要更有悬念,吸引来的流量也更大。自称“打假专家”的东北某大V,去广州做美食探店,从老字号陈添记鱼皮到传统小吃艇仔粥,全是对粤菜主动的、有目的性和针对性的恶意诋毁,由此也蹭了一大拨找骂的流量。
商家与消费者都开始了“反探店”
流量的速度太快,探店博主的势力范围太广,导致普通人都已经躲不过无孔不入的信息的冲击。KOL“种草”成为线上、线下消费的重要营销手段,商家和消费者被“卷”进这场流量变现的热浪中。
抖音、小红书、大众点评,每一个平台的探店博主账号都接近饱和,且头部博主同质化严重,风格越来越趋同,消费群体开始“反探店”。
人们开始曝光一些伪探店内容,从“男子自称有600万个粉丝要求免单被拒”,到一位网红博主探店吃炸酱面上演“川剧变脸”,探店博主的质量也参差不齐,甚至有不少骗吃骗喝的伪博主。
80后的武令齐经营着一家平平无奇的美甲店。这家小店藏在一个小商场二楼的一角,和“网红店”压根沾不上边。尽管如此,她还是遇到过两次所谓的探店博主上门求合作。
一位女士走进店里,打开她的社交网站给武令齐看,说:“我们能不能互免呢?我是个博主,我在某书上有1000个粉丝。你给我免费做美甲,我就拍照发上我的账号上,给你打造更高的口碑。”
武令齐以小本生意为由,婉拒了这位女士。对方说了一句“你知道,别人请我们都要多少钱吗”便离开了。实际上,武令齐这家不起眼的美甲店生意非常好,因为只有她一个人,客人都是需要提前预约才能来做指甲,甚至有客户在深夜11点多还发微信问她是否能再加一单。
武令齐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服务做得好,客人自然会有正反馈,也会口口相传。我不需要推广就已经忙不过来了。我认为这些人就是网络版乞丐,她并不是因为我店有多好而去推荐,只是希望发两张照片就可以白嫖。”
商家在和探店博主进行合作的时候,会刻意提高服务和商品质量,以达到*的呈现效果。平台为了抢生意,降低商家准入门槛,为了获客又拼命打压团购价格。商家不做,怕没生意;做了又要亏钱,这就致使一些商家动起歪脑筋、打擦边球,最后是消费者吃哑巴亏。网红培训速成班、“买评赞”“刷好评”等都是一些不可描述的潜规则,充斥着来自互联网的流量和金钱的味道。
在这样的生态下,消费者对商家、博主以及平台的信任都将被大大地透支。一时的繁华只是假象,畸形的流量不能长久,最终为滤镜下的“网红店”买单的,还是消费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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